三十万大军从各路回防,沿浊河南岸建营屯兵,除了日常驻守兵防,半数士兵散于各村落,伐木开荒,开垦出的荒地按亩算,可以自己耕种,也可到耕地司署领一笔钱粮。
开荒开得越多,钱粮越多,如果自己耕种,那么耕地司署会发放相应数量的粮种,种出来的粮食除了税课外,可归自家所有。
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这是王铮与诸臣商议出的军屯民策,天子至少要在边关待上一年之久,士兵干劲很足,也不着急归乡了,试种一年,收成好,便可举家迁徙来此处落户,便是收成不好,开垦出来的地也可上交朝廷,换取米粮。
军屯的目的是希望士兵能留在边关,如此大成便能多一道屏障,也能收获更多的粮食,落营以后崔漾未有停歇,召见了冀地州官,以及一些由州官举荐上来的擅长农事的农人,匠曹,也换了便装,去村落乡里看荒地开垦的情况。
“先仅着山林荒地开,树砍了帮着劈柴,一半做军需,一半给农人,山陵上的地开不开,先找匠曹看有没有适合山林的作物,否则开出来难灌溉,种不出粮食,就是白费力气了。”
刁同甫应声称是,时不时便看向前侧的陛下,天子下地的事有,但多是做做样子,大成却出了两位,这一日下来,他这个做臣子的都腰酸背痛想喊累,陛下却一点异样也无。
两人从田舍回来,碰上前来禀告军情的梁焕,“突厥首领布耶,与右贤王克纶在山阴遇刺身亡时,突厥兵选出新的首领金庆,信报中说金庆骁勇善战,不比布耶弱,突厥大军在代郡停留三日,又迅速往东劫掠,算算时间,该是与萧家军对上了。”
崔漾思忖片刻,吩咐道,“送信与秦牧,叫其开关卡,接收流民,分批南送,突厥人向来是靠劫掠渡日,不会自备军粮,你带人马接应百姓时,能带走的粮食财物衣物便带走,带不走,毁之,突厥人掠不到东西,掠不到人,要么回转,要么孤军深入,若是前者自然是好,若是后者,麒麟军与萧家军可前后合围,便叫它有来无回。”
梁焕领命而去。
崔漾唤了洛铁衣出来,“你带六名暗卫,潜入雁门关,盯着些萧寒与突厥人,随时送信报回来。”
虽说萧寒不太可能与突厥人结盟,萧家军更不可能,但自古以来,拉拢外敌逐鹿中原的诸侯势力并不是没有,此举权当以防万一罢。
洛铁衣应了声好,点了人,施展轻功,顷刻便消失在了山坡上。
崔漾立于崖顶,看浊河水奔腾汹涌,落日孤烟,微阖了眼睑,平复胸腔里怅然失意,这一退,不可谓不算前功尽弃,此番已是第二次叫萧寒走脱,军粮消耗,江河亦能填平,更勿论受伤亡故的麒麟军。
天边落雪,渐渐在石崖上铺就一层白,沈平立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一步步上前,停在离那身影两步开外,“你因为萧国不开心么?”
崔漾回头,知晓其定是受了重伤,心中有些猜测,突厥可汗与右贤王之死,虽然没有引起突厥大军溃败,但亦阻碍了突厥铁蹄的脚步,给萧家军和百姓争取了前后五日的时间,以一个人的力量来说,已尽力了。
崔漾上前与他把脉,眉心蹙起,略拨了拨他的衣衫,脖颈下便有箭洞,若非内功深厚,大约是要被射成筛子了。
崔漾吩咐申兴去请医正。
沈平心潮起伏,探手摘了她面上青面獠牙的面具,眸光落在这张倾世华颜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