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府廊柱前停了一方玄青轿,轿子外观朴素, 却叫候在府外多时的建业郡守骊信大喜过望,骊信疾步过去,到落了轿, 整理衣袖上前掀轿帘,“谢公。”
轿中下来的男子玄色直綴, 身形颀长,一张面容隽俊清显, 挑不出半点瑕疵,然眼底云遮雾绕,叫人辨不明神色,“不敢劳驾大人。”
骊信讪笑着,搭着轿帘的手却未放开,谢家深居简出,江淮之地不显山不露水, 但大事一出, 十郡州官解决不了,他也只好恬着脸求过来了。
说是一郡郡官,却也仅此而已, 江淮十郡的权柄, 自来不在他们这些郡官手里。
他连续好几日守在谢府, 今次打听到消息, 一早便候在这儿了, 心情一时焦过一时,眼下见到人,方才安稳了。
进了书房,躬身行礼后,骊信便急道,“前翻刺史宴归怀被拦在江北,等于拒绝了大成的招抚,眼下徐州来了消息,萧寒战败,身死浊河,女帝合五十万大军,江淮危矣,越王陈元来信,信中道明他已寻到安庆太子司马慈,只要江淮十郡肯相助军粮,越地便联合南国,拥立安庆太子司马慈为帝,南北划江而治。”
骊信说着,往西面的方向略一拱手,“司马慈是文帝亲封的太子,依老臣看,拥立安庆太子为帝,才是江山正统,我等扶持安庆太子登位,方不枉费文皇帝赐下的十郡基业。”
谢蕴搁下手中茶盏,手背至手腕间一条伤疤狰狞,眉间带笑,眼底却是冰冷的,“拥立的是太守兜里的钱罢,怎么说你也是博学大儒,官威声威俱在,相信江湖术士包治百病的骗术么?”
骊信脸上的讪笑几乎挂不住,却不敢有一丝怠慢,拢着手毕恭毕敬,“建业治所中有三人,亲试过了,安庆太子提供的神药,确实能叫人痛疾消失,越地许多重病重伤的人,服用丹药以后,过不久即能恢复如常,越地百姓们奉其为神迹,自愿献祭,追随神主。”
此事大有可为,骊信期盼又激动,为从龙之功,却见案旁的人彻底冷了神色,“免了这三人官职,赶出十郡,你去传令,立越淮关卡,阻止越地的人入城,私放越人入关的,不论缘由,就地格杀。”
骊信吃惊,急欲争辩,触到那一双静水深流却暗藏冰锋的冷眸,硬将声音咽了回去,不敢再辩,称是退下了。
不是他甘愿放弃,而是若无谢蕴首肯,便是地上遍布金子,十郡之城的世家大族也不会低头去捡,而在这十郡之中,土地、船舶,商肆、官员皆握在六姓勋贵手中,谢蕴说要与越地断了联系,便是真正的要断了联系。
骊信心中再多惋惜,也只得按捺下,出了谢府,略停一停,也不回治所,带了两个随从,往城东去了。
谢蕴吩咐家臣,“骊信必不会死心,你拿了我的印信去往各家知信,另外通知商肆,江淮两地的粮食不再运往越地、南国,商家积压的粮食照价收入谢家粮仓。”
家臣家将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