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和不敢看了,紧紧闭上眼睛,河堤上的官吏、河工们也转过头,不忍再看。
“别跳啦!别跳啦!”有人在喊,渐渐的,呼声越来越高。
然而谢景明的手还是无情地挥了下去,强劲的浪头打过来,顷刻就看不见那些人的影子了。
河堤上死一般的寂静。
“出来了!”萱草突然大叫一声。
急流中,兵勇们奋力从水中冒出头,仍是手挽着手,竭尽全力站直身子与洪水对抗着。
第三排兵跳了下去,接着,是第四排……
“拉紧绳子!”谢景明大吼,“下沙包,快!快!”
一瞬间河堤上又活了过来,所有人都快速奔跑,大声喊着号子,无数沙包纷纷如落雨般抛进兵勇身后的决口。
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全是泪水,顾春和转过身,默默走下河堤。
她低声吩咐萱草,“多找几个说书的,唱莲花落的人来,把今天的事编成书,茶肆酒楼里,让他们多传唱传唱。”
“找他们干嘛?下九流说的话又传不到官家耳朵里。”萱草不太明白,“王爷回京,肯定会把所有事情禀告官家,再说河堤上还有好些官差在,别人不知道,他们还看不见吗?”
“不是为了向官家请功,你想,用边防军堵决口,这事以前有过吗?”
萱草摇摇头。
“我就怕有人拿此事弹劾王爷,更怕有人借机生事,说王爷用将士们的命买好名声。所有人都知道王爷最大的依仗就是边防军,如果边防军因此不信任王爷,或者对王爷的威仪产生怀疑……”
顾春和深深叹息一声,“所以一定要让大家知道,今天的形势是多么危急,王爷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萱草恍若大悟,“这个好说,我去办!”
“再找几个懂行的工部官差问问,为什么用人堵决口。”顾春和追了一句,“王爷把那些兵看得眼珠子似的宝贵,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下山的时候,她们迎面碰上了许远。
萱草抓着他问决堤的原因。
许远答道:“河工里头排查出来七个,摁住六个,剩下一个,炸药绑在身上,一看逃不掉,就直接炸堤了。”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似乎刚才经历的不过一场小打小闹而已。
可他身上好几处挂了彩,血水渗透青布短打,大片大片的红,衬着他惨白的脸,显得有些可怖。
连他也受了伤,可想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惨烈。
一个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若是七个,任凭多少边防军填下去,也堵不上这个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