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很知足, 能暂得安稳就很不错。
李熙和数年不见傅娇, 但一直未曾忘怀她的风骨。他也纳闷, 他同这位法师之间甚至没有丝毫生疏感,就像有一种莫名的羁绊存在于二人之间,无论相隔再久再远, 再度重相逢也一如从前。
说了这些年的见闻,李熙和感慨于她的大胆:“你竟然敢一个人到辽地去,若非父皇御驾亲征, 压着韩兆即刻发兵, 你岂不是就死在辽国人手里了。”
“但我没有,不是吗?”
李熙和垂下眼睑道:“万一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性命可贵, 你怎能如此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他话音刚出口,忽然想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往事。很多很多年前, 久到他快分不清是自己的臆想或是真实存在, 她也曾用这样的口吻说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话。
他心念微动, 柔软的心一个尘封的角落忽然生出细细的狭缝, 有光慢慢透进去,将黑漆漆的角落点亮。
“可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出家人。”傅娇淡笑道。
李熙和拗不过她,他微微垂下头,忽然道:“对不起,我没能阻止辽国和大魏的战争。你今日所说的和辽国广开商道,开展互贸,我现在也做不到。父皇对辽国人恨之入骨,不会轻易答应和平来往。即便是我进言,他也不一定会听。”
傅娇温柔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羽翼渐丰,一定可以做到。辽国和大魏积怨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要开通互贸,也并非朝夕之间便可完成。我在路上都听说了,殿下重仁守义,日后等你登基了,一定能让天下真正地太平。”
“法师……”李熙和吞吞吐吐。
“殿下可有什么困惑?”傅娇问他道。
李熙和叹了口气:“近些年,我越发觉得父皇残暴非常,他排除异己……手段极其残忍……”
李洵得知今日傅娇要入宫见李熙和,他亲自安排他们在嘉罗殿会面。侍人说傅娇入宫之后,他便再也坐不住,踱步去了嘉罗殿,他没有让人通报,因此他站在廊下里面的人也没有注意。
他刚到一会儿,便听到李熙和说他残暴的话。
他垂下眼帘,眸中尽是懊悔,脚步虚浮差点摔倒。
不知为何,疲惫感忽然从脚底生出,他忽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梦中傅娇所遭受的撕心之痛他真切地体会了一遍。
“殿下不可这么说。”傅娇敛了笑意,严肃地对他道:“一代皇帝有一代皇帝的艰难,先皇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你父皇,他若是手段不强硬,周围的国家会伺机而动,就如现在的辽国。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大魏好。他登基的这些年,虽然四处都在打仗,但战争对那些苟延残喘的小国而言,既是毁灭,亦是重生。他们或为大魏收编,或依附于大魏,民生都得到了改善。至于近些年……你还太小了,他身体不好,他担心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所以要为你肃清朝纲,给你留下海清河晏的盛世。他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你万不可听信他人的谗言,与他心生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