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姜辞在路上碰到他, 正好是他自己出门。
青面獠牙的姑娘拦住自己,把买花灯说得豪气干云, 可翻翻荷包, 却只摸出了三十文钱。她偷偷数完, 还叫他转过去不许看,然后扣扣索索地买了摊位上最便宜的那盏。
说是要送给他。
江逾明原想给她一些, 可不知为何却只是站在那静静地听她讲价。那日热闹,街市上川流不息, 他却只听她的声音, 听她的话,然后跟着她捧着花灯, 去了河畔。
灯是她买的,愿是她许的, 三十文的小河灯漂到下游便不亮了, 不比价格昂贵的花灯长明耐用。但不知为何,他看着那盏简陋又便宜的荷花灯, 却觉得它比那些霓虹还要漂亮,像是某人眼底流出来的碎光。
那之后的端午,江逾明养成了去街市的习惯, 只是遗憾第二年没能遇上她。他回去前,自己掏钱买了盏花灯——是姜辞讲了好久的价, 老板都不答应卖给她的那盏。
他让长笺拿到河畔去放, 灯火慢慢飘远汇成银河, 画面一如从前, 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不一样。
江逾明起初以为那是灯的问题。
再之后,他们定亲了。那夜,江逾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他们将有无数个河畔碎红。
可天不遂人愿,姜辞走了。
再一年端午,他买了姜辞买过的那盏,又让长笺去放,情景如一,却依旧不遂人愿。
那之后,他便知道,不是灯不同,是人不同。
那之后,江逾明便不带钱了。
姜辞侧眸纳罕:“那是因为什么?”
江逾明难得觉得有几分面热,叫她来旁边坐。
她站在前面背着手说话的模样,有些像小时被夫子罚站,江逾明不喜欢看她被训。
“怎么过来寻我?”
姜辞想起正事:“我查到先前端午那事,之所以传得那么盛,是因为林婉仪用钱收买商贩,故意让人出去胡乱说的……”
她刚准备说自己做了什么,江逾明忽然道:“那些话你都听了?”
姜辞趴在桌上,目光落在前面没有聚焦,绣花鞋一前一后地点着地,她小小声的:“能不知道嘛……我就喜欢听热闹。”
江逾明的眸光暗了一下,沉默里带着自责:“是我没有处理好。”
姜辞侧头看他,江逾明的眼睛既明亮又真诚,惹得她心口酥酥麻麻的:“……人家故意要说,你能怎么办嘛?”
江逾明用手心揉了揉她的脸,轻声却又郑重其事:“对不起。”
姜辞感觉到他手上的热意,有些不好意思,躲了躲,声音倒是大了起来:“姜小姐如今可是大气,她方才同我说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