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夫两腿脚不着地,无助地晃着,像是突然被捞上岸的鱼:“小人……小人也不敢确定……但碎红姨娘好像是抱着小公子,往,往陈府去了。”
雷勇皱眉:“陈府?”
“对,就是陈阁老的府邸,里头还有人跟她说话……”
雷勇低喝着问:“说什么了?”
后面的话,伙夫更是不敢说,刚一要开口,便不由得全身抖了一下,下一秒,直接屁滚尿流,他被嫌弃地扔到地上,又满额是汗地跪着:“……说说说,说人她已经杀了,还说,孩子,孩子是阁老的……”
话音一落,雷勇一阵眩晕,立马便要栽倒下来,雷夫人连忙扶住:“老爷——”
雷勇眼底一片金光,艰难地支撑着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吓人:“然后呢?”
“然后,然后,陈家的人,便把她请进去了……”
雷勇在这句话里,直直栽了下去。
一场始料未及,一场兵荒马乱。
次日晨阳渐生,隔着昏沉的云,升上晴空,企图拨云见日,只可惜收效甚微。
卯末辰初,雷府的车轿停在了陈府门前。
管事扶雷勇出来时,两眼尽是浑浊,然后比他更艰难的,是雷勇的一夜白头。
王管家出来迎接时,见他满头白发却是半句未言,语气熟捻地把人请进府去。
陈鹏到了这把年纪,觉少,所以很早就醒了,这会儿刚过辰时,已经在站在湖边等着喂鱼。
雷勇走上湖亭时步子一顿,余光间刚巧看见一个赤着上身的下人趴在湖面上,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扒着冰面。
王管家给雷勇解释:“阁老今日想钓鱼。”
雷勇收敛目光。
若是跟着雷勇前来的人,是那个伙夫,他一定能认出趴在下头的人,就是那夜给碎红开门的人。
陈鹏坐在湖亭里品茶,等人走到面前,才抬头:“雷尚书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雷勇攒了一夜的勇气,如今走到陈鹏面前,不说开口,就是抬脚都不敢,他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强笑道:“家中突发变故……”
热茶一杯递到手里,陈鹏请他坐:“尚书节哀。”
雷勇哪里坐得下,可又不能不坐下。亭里安静了一息,以至于底下那人趴在冰面上哆嗦和嘶吼的声响激得人头皮发麻,他战战兢兢道:“听闻阁老家中除了夫人外,还有六房妾氏,各个貌美如花?”
陈鹏抿了一口茶:“……也算不得貌美,中人之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