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一直认为梁晏与薛鹂相处,多数都是在虚度光阴,如今换了自己方才知晓其中乐趣。人的寿数短暂,值不值得从来只有自己才知晓,他希望薛鹂命途中的所有事皆与他紧密相连,而他也如此。即便是浮生朝露,他也希望时时刻刻能伴着她,死后一同化为尘泥。
薛鹂舌尖被烫得发麻,哪还有胃口去吃,加上那店家随口一提,让她不由想起了远在上郡的梁晏,再美味的东西到了口中也是味同嚼蜡。
“鹂娘”,魏玠突然出声唤她,薛鹂心虚地扭过头。
“日后来此,望你心中想起的人只是我。”他面色和沐,没有要同她计较的意思。
薛鹂忙不迭地点头。“我心中自是只记得表哥一人。”
她没了胃口,加上人渐渐地多了,他们在此处太过显目,薛鹂便拉着他离开。
天气冷寒,路边时而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哀嚎,行人皆是神色匆匆。战乱后越来越多的人逃难到了洛阳来,如今到了冬日,每日清早路边都有冻死的人,巡防的兵卫会将他们的尸身拖去掩埋。
当华美的马车与拉尸体的板车交错而过,薛鹂的脚步有片刻地凝滞。
魏玠扫了一眼,淡淡道:“走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薛鹂心中所想,他缓缓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人生如蜉蝣,暂居天地之间,聚首离散无以为抗,只要尚在人世,便离不去种种煎熬。”
薛鹂没有说话,她只是忽地很想问,魏玠这样的人为何会执着与她。分明知晓她心思不纯,知晓她虚情假意,他分明有更好的选择,若是如他所说,那便是他甘愿投身于鼎,也要拉着她一同沉浮,不是也很蠢吗?
街市上有夷狄的商队,薛鹂好奇地看了两眼,魏玠拉过她,替她拢了拢斗篷。
“年幼之时,我随父亲去过朔州。在那处住过一段时日,景致十分不错。”
薛鹂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些,紧接着便听到他又说:“日后战乱平息,我想带你一同去,兴许你也会喜欢。”
薛鹂抬眼看向魏玠,他目光专注,甚至有几分期许,像是一个寻常男子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捧到心上人面前,希望她也能够喜欢。
薛鹂心上浮出了一点酸涩来,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却又忍不住懊悔。魏玠这样的人,若是不曾遇上她,兴许能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是魏氏光风霁月的大公子,不必陷入这些泥淖中。
她哑了声,牵着他的手紧了紧,而后点头说:“好。”
这一日是薛鹂的生辰,魏玠带她在街市四处游玩后,最后乘马车带她去了不远处的高山。薛鹂与梁晏在此处不远的洼地看过流萤,也不知他是否是有意为之。然后她想起魏玠喜爱登高,站在山顶俯仰山河,又暂时打消了这些疑虑。
她被关了许久不曾出来,如今虽说腿脚酸软,兴致却丝毫不减,高高兴兴地与他前往,而身后不远处则跟着晋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