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轻易便能紧握在手的东西,总是不够深刻,时日一久,便会轻易地被敷衍怠慢。
薛鹂没有等魏玠醒来,便决定了带他去上郡的事宜。魏玠培养的心腹则暂留京中,替他处理大小事宜。
路上的时候魏玠悠悠转醒,薛鹂才将此事的原委告知了他,她说话的时候都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此事毕竟与薛珂有关,好似将魏玠害成今日这模样的也有她一份似的。
魏玠倒没有怨她的意思,面色苍白却仍要撑出一抹笑,宽慰道:“鹂娘,你莫要怕,待我身死,你便是郡公遗孀,宅院商铺我已为你备好了,我死后,有人会护你一生平安荣华……你若不愿被人知晓与我的过去也好,我会命人将婚书抹去。乐安尚未娶亲,你若要再嫁,我……”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魏玠看着眼前人的面色,微抿了下唇,无奈地笑了笑。薛鹂红着眼,悲愤至极地瞪着他,扒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气到发抖。
薛鹂眼眶通红,抽噎着低下头,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你休要装模作样,当真以为我会念着你不成……你若死了,我扭头便与旁人好,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如此……也好。”他的确是装模作样,只要一想到她浅笑嫣然地倚着旁人,他的嫉恨便如同毒火炙烤五脏六腑。他当然不会放过薛鹂,任由她将自己忘个干净。
魏玠说完这番话,薛鹂的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然而任她此刻如何的伤心难过,也无法再对着魏玠发怒。
万物蓬勃的夏日,似乎只有魏玠趋近枯萎,游离在濒死的边缘。
而后一路上,他醒来的时候总是要陪着薛鹂说话,面上是一贯的温雅笑意,他对自己将死一事看得十分从容,反倒是薛鹂心中忐忑不安,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探魏玠的脉搏,生怕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他。
医师开的药也仅仅能吊住魏玠的性命,一段时日后病入膏肓,这毒便无力回天了。
一路上满是流民,时不时还有叛军与山匪,为了不出乱子,他们在路上避人耳目,最后还是耽误了些时日,即便快马加鞭日夜不敢停歇,赶到上郡的时候也比起初预料的晚了几日。
到了后半程,魏玠几乎不曾醒过。薛鹂抱住魏玠的时候,他呕出的血几次染污了她的衣襟,温热的血慢慢冷却凝固,连带着他的气息也逐渐虚弱,魏玠的生气缓慢地抽离,似乎将薛鹂的半条命也抽走了。
比起突然地失去,亲自感受心爱之人在怀中逐渐消亡,犹如用钝刀缓慢地割开血肉,带来的疼痛既漫长又深刻。
短短十几日,薛鹂却觉得光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刻都如此难熬,就像一场噩梦般。她才与魏玠重逢,以为自己登上了云巅,转头便又落下深渊,偏偏魏玠还要显得格外大度,自以为替她铺好了往后的荣华,认定她独自一人也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