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周照握住徒女的手,温声提醒道:“问她你的生辰……”周照带回雁晚十几年,从未为徒女庆贺过生辰,就连孙妙心也不知道,这个捡回来的妹妹到底是那日出生。
“正月初三,大雪丰年。”谢泽兰未及周照的话音落下,便抢先答了话。她垂下眉目,眼神柔和:“你是在晚上出生的,难产血崩,差点要了我的命。”
屋内被沉默包围,雁晚想起去岁秋天前往京城的路上,在桃花村附近遇到的那位农妇。农妇生产时凄厉的叫喊声犹回荡于雁晚耳侧,她不禁猜测,谢泽兰难产时是否痛过农妇数倍?
她为此面露哀色,一时没有遮掩住,被谢泽兰看了去。谢泽兰挑眉轻笑,道:“心疼我?呵呵,等你嫁了人,做了母亲,才知道我哭求你那日对你的恨。”
周照揽过徒女的肩,威声警告谢泽兰:“我徒儿不嫁人,不受那样的苦。”
“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谢泽兰听到这荒唐滑稽的话,瞬间一愣。她与这个女儿缘分浅薄,但早在女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时,便想过将来要觅得一个怎样的女婿。
只可惜,那样的天伦之乐,谢泽兰今生无福再享了。
对此,谢泽兰只展露出一霎的悲哀,旋即便调整好了情绪,淡淡道:“我还要去感谢许大夫,便不再此多叨扰了。”
她今日端庄娴静,气质如兰,与初来云州那日的癫狂模样大相径庭。雁晚还在发愣时,谢泽兰便已走到了门口,没有任何想回头再看一眼的意思。周照推推徒女的脊背,道:“去送送罢,她对你有两年的养育之恩。这最后一面,就当是报恩了。”
雁晚仿佛就是在等周照这一句话,等一个把她推向谢泽兰的契机。她站起身,追逐谢泽兰的背影跑了出去,却不知用什么样的称呼来唤住妇人。
谢泽兰听到她的脚步声,终于驻足停下,回头与女儿相望,笑道:“还有事?”
细雨之中,雁晚因为仓促而没有撑伞,她快步走上前去,审视着妇人额头与眼角的纹路,心中生出一股悲凉,道:“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与你。你可还缺银子?”
“你师父给过我一些银子,我不缺。”谢泽兰百感交集,颤声道:“你师父待你极好。你比我有福气,能拜入这样的师门,一生无忧。我和你爹读过的书少,若是换作我们,给不了你这样的好名字。”
雁晚将指尖掐进手心,她不止如何回应眼前的妇人。她本该敬她爱她,让母亲安度余生,但若不是谢泽兰的儿子生了怪病,她怕是连再见一面母亲的机会都没有。
她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