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珂见她容色消沉,想她一路奔波必然劳累,前来寻妹妹但又扑了个空,心里必然不是滋味,便温声安抚道:“我去找周师姨,请她转告裴师姐,说你来了云州。裴师姐知道姐姐来了,一定会相见。”
“周师姨?”孙妙心原本暗淡的眸子顷刻有了光,她满怀期待,道:“可是雁晚的师父周照?”
自雁晚长大后,周照便不会再特意领她去京城探望姐姐,故而孙妙心与周照已经数年未见了。听方珂这么一提,孙妙心当然想去见见故人,若能详细问问妹妹的事,那便是最好。
方珂答应了她的请求,把她带到后山山脚便离去了。而她一踏入周照的住所,便觉得暖意逼人,原来屋里生了一盆火,令整个屋子暖意如春,没有半点秋日的萧瑟与寒凉。
周照一眼便认出了她,知道这是徒女的姐姐,于是连忙起身相迎,浅笑道:“你怎么专门跑一趟云州?”
孙妙心握住周照的双手,神色哀戚,仿佛快要落泪:“我收到了你的信,当然要来看望雁晚。若非你告诉我,不知她要瞒我到何时!”
两人在桌前坐下,周照任孙妙心拉着,始终未将手抽回:“雁晚不愿让你操心。但你是她姐姐,我怎能瞒着你。”
她欲把雁晚被谋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孙妙心,但话说至一半,孙妙心清澈的双眼便泛起了水雾。周照见状,自知罪魁祸首是自己,她哄也不是,再往下讲也不是,唯有拍拍孙妙心的肩头,宽慰道:“雁晚虽受了些苦,但性命无忧,身子慢慢便能好转。有好大夫替她医治,你无须担心。”
这话对孙妙心相当受用,她虽未止住眼泪,但面色稍霁,隐见悦色。周照见她如此,便又问:“我听雁晚说你现在是慈幼坊的管事,手中更是有两三家铺子要经营。你如今跑到云州来,难道不管那些事了?”
孙妙心擦擦眼泪,道:“慈幼坊是朝廷与民间合办的,他们若嫌我当甩手掌柜,直接撤了我职务便是。至于我的铺子,自然有伙计替我打点。可若我妹妹有三长两短,我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做甚?”
她说完此话,又接着道:“雁晚现状如何了?我可能见见她?”
“她独居在后山的半山腰上,一切都好。”周照垮下眉眼,如实相告:“只是她的右手没有知觉,这对剑客而言,是蚀骨之痛。况且,不久之前她与情郎分别……”
“情郎?”孙妙心骤然呆住,她捂住嘴,露出一对瞳孔微缩的眼睛,“她哪来的情郎?怎么未在每月都写给我的信中提过?”
周照也愣了一瞬,道:“她虽说已不再为情郎伤心,但女孩子到了这个岁数,总有心事不肯说。我怕她为此郁结,你来了倒好,我带你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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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云州的气候已经有些发凉了。雁晚却穿了身单薄的衣裳,她倚靠着劲挺的翠竹,席地而坐,怀中抱剑。一片竹叶随风飘至她发间,又打着旋儿落在她抱剑的臂弯中。
她的双眸紧紧闭着,犹如死去一般寂静。
若非她的胸膛因呼吸而起伏着,证明了她依旧存活,孙妙心真的会放声而哭。
周照不愿打扰姐妹重逢,便默默离去。孙妙心忍着心酸,缓缓靠近了熟睡中的雁晚,轻抚她触目惊心的伤疤,唤道:“亭亭,醒一醒,别在这儿睡。”
雁晚果然应声睁开了眼睛,但她神思恍惚,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便又轻轻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