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驾崩,江允未落泪,亲哥哥死在自己的刀下,他亦是一滴泪都没流——今日怎会如此失态呢?
江卓铁了心,要继续观察下去。她轻言细语,镇定自若地往江允心口扎刀子:“今日早晨,她与秦渊在客栈门口起了争执,秦渊追着她进了屋……再开门时,秦渊衣衫不整,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此事,客栈中约莫有七八个人看见。”
“我不相信!”江允再一阵咳嗽,他身体上的痛已经彻入骨髓,心里的痛楚却更占上风。忽地,腥甜漫上他喉头,他竟在一声咳嗽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不相信,裴雁晚那样爱憎分明的人,会与秦渊旧情复燃!
但他忽地意识到,在与裴雁晚重逢的那日晚上,他们不也“复燃”过一夜吗?
江允忍住浑身的疼痛,发疯般扑到江卓跟前,他捏住江卓的肩,目眦欲裂道:“长姐,我不相信!你去找她,我要听她亲口说!”
这些话,他一定得亲耳听到裴雁晚说。
江卓这才看清了弟弟脸上的伤,她惊异地捂住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允左脸可怖的红痕,踌躇道:“你要让她,看见你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
江允怔愣在原地,豆大的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滚落下来,灼痛了他脸上的伤痕。他如今的模样,哪里能让雁晚看见?
他抬手擦擦嘴角的血迹,喃喃重复着“这幅模样”,重新跌坐回茶几前。
良久,他才捂着左半边脸,低声道了一句:“我真是蠢。”
这声自嘲伴着江允轻轻的冷笑,在寂静的卧房中响着。他蠢到做了三年的锯嘴葫芦,受的苦、做的事,半个字都没说给裴雁晚听。如果裴雁晚听到他的经历,是会感动,还是会嘲笑他?
江卓就这么静静站着,既不上前安慰,也不担心江允吐出来的那口鲜血,更无要离去的意思。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司影叩门的声音:“陛下,长公主,属下带来了秦渊。”
秦渊?
江允闻声,缓缓转过了侧脸,恰巧与跪在门口的男子对视。他藏起了自己被烧伤的左脸,以完美无缺地另外半张脸对着秦渊,亦把自己的痛苦给藏了起来,淡淡问道:“你想选哪种死法。”
死?秦渊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他紧紧盯着端坐在阴影里的男人,暗叹道,原来这个素日里灿烂如朝阳的男人,也会像这般落魄。
他目睹江允冲进了火场,也看见了江允被司影强行带出来时脸上的伤痕,这些于他而言,都是能令他快乐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