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额角轻跳,他正欲起身,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突然响起在西殿。他为此心惊肉跳,边唤着雁晚的名字,边朝西殿大步跑去。
发生何事了?雁晚为何骤然惊叫?
他怕晚到一步,会酿成大祸。
他刚到西殿的门帘外,便有一个素衣披发的身影撞进他怀中。他搂着这身影,温柔地问道:“梦靥了?”
雁晚用力点头,没有出声。
“东殿的浴池准备好了,我们去罢。”江允神情柔和,他解开两颗襟扣,把雁晚的手心贴上自己温热的胸膛:“你在我身上画了那么多牡丹,总该帮我洗干净。”
牡丹是雍容端庄的花,可雁晚用的是最艳丽的红墨,偏偏江允今日穿着玄色衣衫。红花热热闹闹地开在白皙的身躯上,玄衣半解未解——这副画面,仿佛是碗毒酒,既能夺人性命,又令人甘之如饴。
语毕,他打横抱起雁晚,一步步走向东殿。
浴池中的水是温热的,迷蒙的水汽如雾一样浮在半空。雁晚在池边坐下,双腿浸在池水中,双臂则攀着江允的肩背不放。
她的双眼中凝了一层雾气,声若蚊蝇道:“我吓坏了。”
什么样的梦,能吓坏裴雁晚?
江允褪着她的衣物,耐心安抚道:“梦都是假的。你梦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我梦见……”雁晚费了巨大的决心,来微声描绘起自己的梦境:“我梦见,我和你有了孩子。”
声若银针入海,却有深撼人心的本事。
江允震惊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屡次三番欲言又止,直到他看见雁晚长眉轻蹙、眸光轻闪的模样,才赶紧说道:“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原来,孩子是她的噩梦。
“我舍不得你受苦。”
数年前的雨夜,江允与雁晚遇见一位农妇生产。农妇命悬一线,哭喊声凄厉,最终艰难地诞下女婴。
他年少读书的时候,曾想过长大后,要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现在他长大了,却不愿爱人受苦。
雁晚神色复杂地与江允对视,脸色愈发难看。
她梦到了许多人,看清了每一个人的脸,唯有独独她自己的脸是模糊的。那些人仿佛忘记了她的名字,称她为“裴氏”“江夫人”。她在梦中跌跌撞撞地逃亡,寻到了一只长方木盒。木盒之中,明心剑早已生锈蒙尘。
雁晚抬手覆面,颤抖着诉说内心的恐惧:“梦里的我放下剑,和你做了夫妻,拥有很多孩子。我温婉娴淑,受人称赞——可那不是我啊,那怎么可能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