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究竟是皇宫,还是她的家?靖安侯瞳光昏沉,冲视线始终追随着女子背影的江允道:“陛下,臣有要事。”
“何事?舅舅不妨进殿说。”江允一见雁晚眉间隐隐的怒意,便知自家舅舅没有说什么好话,难免生出几分责怪。他撂下这句话,迈上了太极殿的长阶,靖安侯紧随其后。
江允谴退了殿里的宫人,提醒道:“舅舅请坐。您如果又是来劝朕立后选妃的,还是请回罢。”
他坐进龙椅,随手在桌案上抽了本书出来。这是本词集,雁晚翻了几页后觉得无趣,便放在了他的桌案上。
靖安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外甥近年来改了脾气。从前对人人都温柔和善,如今只对亲近珍视之人才有笑颜。尽管如此,他依旧为方才看到的一幕乱了心绪,久不能平。
“太极殿里藏个姑娘,怕是藏不住罢。”靖安侯扣着椅子把手,忐忑地感慨。
“朕何时‘藏’了?”江允轻声反驳,“皇宫之大,她想去哪里都大摇大摆。”
正是如此,“太极殿里藏了人”的传言不止靖安侯一人听过。朝臣们眼中的陛下不近女色,如今突然多了个女子在侧,他们连喜悦陛下终于开窍还来不及,哪里会像靖安侯一样亲自来一趟太极殿?
靖安侯咬紧牙,沉着地试探:“陛下看重裴姑娘,何不给她个名分?”
“朕若给她名分,舅舅怕是要愁得一夜白头。”江允的声音如珠坠地,有力、清冽,直逼靖安侯心坎。
靖安侯瞳孔一凛,额角渗出几滴冷汗。陛下属意于裴雁晚的“名分”,竟是中宫。中宫之位,岂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江湖女子配得上的!
他慌神片刻,又道:“她一个姑娘家,无名无分地留在陛下身边,传出去到底不好听,不利于她的名节。臣今晨路过闹市,遇见了一位‘江湖百晓生’……”
江允骤然抬起眼,疑惑地盯着靖安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从那位百晓生口中,臣听到了一些传言。”靖安侯有备而来,不怕江允察觉。他自恃特殊的身份,不信陛下会怪罪自己。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臣听闻,澄意山庄庄主放荡风流,与数个男子纠缠不清……”
下一瞬,太极殿中一声巨响,桌案上的本册、茶杯轰然落地。江允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桌上,厉声质问:“谁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污蔑造谣她!”
雁晚不在乎流言蜚语,他不能不在乎!
天子盛怒,靖安侯舌桥不下。他极少看到外甥恼火发怒,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与几句谣言,动如此大的肝火?
江允咬着下唇,传来了司影,冷声道:“你去一趟,把人抓进宫来。”
“此举不妥!”靖安侯立刻阻拦,“陛下要以什么理由,抓一个平头百姓进宫?”
“与澄意山庄庄主纠缠不清的男人,从来唯有朕一人。”江允眸色寒凉,手指几乎快把桌角捏碎:“议论皇帝,够他死一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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