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真相太过羞辱,宫秋庭不想承认,他看到奚容独自逛集市时那自在开心的样子,什么都想明白了。
比在自己面前时,好像这才是真的她,不用他遮风挡雨,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奚容没有喜欢过他,离开了也不会伤心不舍。
从前种种都是权势压迫下的逢场作戏。
想明白那一刻,宫秋庭像掉进了绝望的深潭,万念俱灰,自我厌恶。
听到宫秋庭问她为什么不真的去死,奚容颅骨一震,张了张嘴不知如何答话。
要杀就杀吧,她没什么可狡辩的。
此时,后颈已按上了一只有力的手,她钝痛了一下,彻底倒入了宫秋庭怀里,昏睡过去。
本该宝相庄严、无悲无苦的观音,像抱紧了拯救生命的浮木一般用力,将头埋入奚容颈间,呜咽了声音。
黑夜因焰火绚烂过最后一下,人潮褪去,徒留寂静。
再睁眼时,奚容看到的是宫秋庭精致漂亮的下颌。
她还在他的臂弯里,腰被紧紧扣住,已有了痛意。
他似乎一动未动,还维持着抱她的姿势,只是地方从轿子的莲台之上,变成了床榻。
察觉到了怀里的人动了动,寒雾似的眼睛看向她。
屋中暖光盈室,明亮得入眼的事物纤毫毕现,他们在光明中对视。
其实奚容睡着的时候,宫秋庭已经凝望了她许久。
脸上的伪妆被擦掉,那安静睡着的样子,越看才能越放心,终于不再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这半年来大抵只是一个疲倦的梦吧。
奚容在他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又低头瞧一眼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柔软的里衣。
她不敢问是谁换的,事到如今,这些矫情都没什么命重要。
宫秋庭什么都没换,还是那顶琉璃莲花冠。
璎珞穿起的法衣在雪色的肌理轻荡,上缀出五彩的宝光来,玲琅环佩相撞,入耳清脆好听。
他垂眸看她的模样,珠玉会轻撞绘在金彩的眼眸旁,真似一位怜生悯善的活菩萨。
菩萨的面色却是冷的,手里拿着一叠布,抖落在她面前,问道:“这是给谁备的?”
奚容顺着看去,就看到两件散落的里衣,那是给言清先生买的。
下意识地,她又说了谎:“给奚竹买的。”
他可没有半点慈悲,语调森森道:“我一把火连人烧了那个铺子,你说好不好?”
“别,不要!”她急了,脱口求道,“是昨日收留的一位受伤的老乡,没有衣物换洗,公子尽可去查,求公子……饶恕奴婢吧。”
“让我饶了你什么?”他将那些东西都掷了下去,冷笑一声,“老乡劳得你撒谎,还亲自挑拣男人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