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气氛忽然被一声嗤笑打断。
陆于渊不可置否地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饮下一杯酒:“听说南地沿海之处,还将顾侯像塑成金身,月月朝拜呢。”
一语落下,殿中人声全无。
角落处的袅袅琴音“铮”地发出一声刺耳嘶鸣,琴师惶恐起身,无声俯首告罪。
辛越眼角一跳,终于看了陆于渊一眼,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话里话外就差没把功高震主贴在顾衍脑门上了,不怕走不出大齐?
陆于渊眼角余光没离过辛越,见她瞟过来,只挑挑眉,没有半分收敛。
座下的大臣们不着痕迹地互看一眼,都不知道这渭国来的使臣是怎么个意思,前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敢对着顾侯爷扔软刀子了。
四下惶然,这话无人敢接,一个不慎就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辛越在桌下悄悄拉了拉顾衍的衣角,他却在满堂飘飞的目光下专注地给挑碗里的鱼刺,细小的鱼刺被一根根挑出,对自己的动作恍若未觉。
眼角跳得更厉害了,辛越有心想在二人之间转寰,却没一个领情。
殿内的气氛凝滞了数息,倒是小皇帝不以为然地说:“这不正常么,朕小时就常听父皇说南边沿海常受到海寇流匪侵扰,顾侯爷给他们拔出了这百年之久的毒疮,要朕是南地百姓,自然也会感念他的恩德。”
辛越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斜斜盯了一眼陆于渊,警告他莫要再放肆了,自己欠他一条小命,可不想夹在他与顾衍之间。
后者笑了笑,收到辛越的目光,终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谁成想小皇帝才是顾衍的第一号死忠呢,罢了罢了。
两人的眼神对视落到顾衍眼里,他心头涌上烦躁,正待开口,却被武安侯抢过了话头。
武安侯高聿其,少时虽然有些风流韵事,但自从费尽心思求娶了首辅大人的嫡女之后,规矩守礼二字就刻在了他骨子里,如今掌京中安防,也是顾衍心腹。
他站起身,朝上拱了拱手:“陆公子哪里的话,顾侯爷奉皇命剿海寇除山匪,百姓感念的乃是皇恩浩荡。”
一句话就把方才的唇齿硝烟灭得干干净净。
座下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借着话势就揭过了。
辛越父亲作为礼部尚书,自不能让今夜宴会太过难看,早在嗅到话头不对的时候就悄悄吩咐了身后的内侍,将宴会表演单子临时变了变,将大选的闺秀们准备的节目往前挪了挪。
顾侯爷一改先皇守旧袭故的做派,平边境,开商市,扬远帆,通四海,民风自是没百年前那般迂腐古板,此次大选的消息一放出来,第一个除夕夜宴就是秀女们争相显能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