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她将细白的手指放到他的眉心,轻轻按了按,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他予我新生,我替他做事,便是想还他,还得干干净净,可我只想同你,生生世世……”
我只想同你,生生世世……
九个字,钉入顾衍的心脉,至死而生。
她所得皆是命运的馈赠与厚爱,若要珍视一些,必要辜负一些,她能做的,无非是沿着自己选的路走下去,走岔了只会将自己与旁人都扯入无尽深渊。
“阿越。”顾衍声嘶喑哑。
“嗯?哪一句没听明白。”
“你把你刚刚说的写下来,我要日日看一遍。”
“……”
“还有一件事,十分重要。”顾衍将她身子扳正,与她平平对视。
“你说。”
“世间既有红薰草,也定会有其他药性相同的能治你的伤,往后不可偷偷吃药了,若有不适,第一时间告诉我。”他轻言软语,却带了三分警告。
辛越有些心虚,应了声好。
两人在躺椅上偷了浮生半日闲。
……
待得日头渐高,与星游檐沟上的积雪融化成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入泥地中,楼前已不见人影。
清悠似水,和风拂杨柳一般的声音从书房里隐隐传出。
女子坐在堆书叠信的书案后头,捏着一封信娓娓念着,末了将信纸搁在书案上,起身从身后乌木亮格柜上取了一张素笺下来。
平放在桌上,用镇纸压着,提了笔,歪头问窗下榻上阖目仰躺的人:“该回什么?”
“谢氏清贵,作壁上观,门下子弟多有约束,不屑与之为谋,按兵不动,稳之。崔氏主丝纺,染解质,与民争利,其心可诛,举范氏同掌丝纺业,分化之。周氏出茶商,舟船往来兴贩,然依附郑氏,贩女入宫,取家主,乱之。恤商法令,无得擅改更增损及创收。”
辛越越写越慢,一脸离了大谱的样子,出言打断他:“你说这么快谁写得了啊!”
“唔,那就写,速回。”
“……”辛越忿然起身,重新抽了一张素笺,龙蛇飞舞,洒下两个大字。
拿信封一装,封上火漆,完事。
末了往榻上一歪,头枕在顾衍的腿上,问道:“你做什么让辛扬去两江?”
顾衍摸着她如缎的细发,淡淡道:“两江世家不安分,去年年底呈上来的税赋不对,我派了人往两江去协助耿思南调查。”
“辛扬那样的也是能协助人的?”
“世家间盘根错节,利益交织,无事各自盘踞,有事串通一气。从你方才念的辛扬的信上便可窥得一二。明面上,我需要耿思南以两江总督的身份,压住世家,私底下,我需要辛扬将世家的关系搅一搅,好让我的人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