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林子后头,有道声响。”
“我问:谁?此是我说的第一句话。那人从林子后头出来,她道来给我送伞。”
“我说,不必。此是我说的第二句话。常莹与我母亲有旧,我给母亲几分面子,听她问安。”
“我说,告辞,此是我说的第三句话。”
“阿越,我独身前往,独身离去,头顶青天,漫身雨丝,能与我同撑一把伞的,独你一个。”
他在解释这些的时候,没有半分心虚,就像是夫子讲学讲到最有把握的一章时,不慌不忙,语气闲适,徐徐道来。
辛越知道他们必是没有什么,可他详尽地将这“没有什么”解释得清清楚楚,一丝误会都不愿意她生,她有些高兴,可心里却还憋着一股气,一股从未遇过的气,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她嘴唇抿得笔直,眸子清凌凌,圆润的脸庞飞霞带粉,忽而启唇。
“诚然,”顾衍还是不给辛越开口的机会,唇瓣磨上她的,辗转了一会,以示让她别开口,“这是我的一面之词,阿越嫁我数载,何曾见过我身旁单独有过什么女子,此是一不该。”
“第二个不该,便是不该在你我二人的旧地,同旁人废话,你若是来了,见着这一幕,心里不定如何气我,怕是连踏也不愿踏入那林子一步了。”
辛越方一张嘴,又让他堵上,指腹拂过她耳后的肌肤,气息交缠,深吻许久,湿热缠绵。
辛越心跳快得不得了,扑通扑通,像夏日电闪雷鸣下的暴雨。
半晌,她道:“让不让人说话了?”
顾衍无声地笑,轻轻点头。
她先肯定了对方:“你认错认得很好,很及时,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衍:“这便是说我还是有错,夫人还是不能放过拿鞭子捆我的机会。”
“对,”辛越无畏地点头,“但……道理我知道,我就是不高兴。你方才说了,我冒雨前去,本想回味一番,寻一寻你我十六年前的回忆,想同你说一句,时隔十六年,我们又见面了。”
顾衍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时隔十六年,我们又见面了”。
辛越不知道这句话于他的意义,小时候的她,是离他极其遥远的,二人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之人。
他身份尴尬,窘困清苦,是落魄高门的庶长子;
她粉雕玉琢,可爱慧黠,是清流门第的掌中宝。
她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世界,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他在很久之后都不明白其意义,她小时候的模样早就随时间淡去了,他唯记得住的是她头顶的红珊瑚发髻,偶尔摩挲那块虎头玉佩时,能从那圆呼呼的虎头上想象些她小时娇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