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左手覆上他的手背,俯下身在他耳旁说:“我去给你端药呀。”
他的手这才一点点松开,辛越心里塌软一片,在他手背上胡乱亲了两下,起身到外间。
今日已经是离京第三日,前夜那场雨下过之后,空气中骤然潮湿许多,一呼一吸好像都滞慢下来。
顾衍便是在昨日清晨发热。
那时辛越迷迷糊糊,在一场噩梦中醒来,梦里她像小乳猪似的被串着签子,架上烤炉,一只黑手拿着把扫帚一般大的刷子在自己身上涂料汁。
涂一遍,念一声年年有余。
再涂一遍,辛越活生生被吓醒。
当下却骇得心头猛跳,仿佛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因着背后的人活似一只大火炉,滚热热的气息扑在她肩颈处,身上搭着的一条手臂就像一只滚烫的铁钳。
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当机立断地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命人喊了丘云子。
如今想来,真是有几分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从容气度,这是她给自己加的第一道功,陪顾衍喝药时,认认真真写在了小册子上,待他好了再一条条讨回来。
顾衍发着热,但只要不靠近他两寸之内,感受到那股滚烫的温度,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醒了之后,面色如常,气度如常,只是看起来更冷沉两分,连长亭都不敢随便往他跟前凑。
辛越便干脆将他撂倒,自己挑起了大旗,首先做了两件事:一、封锁消息;二、在昨日晚间弃车乘船。
此刻,辛越转过屏风,迈出船舱,看丘云子披着大袄坐在船头一张小板凳上,在一只小药炉子前扇扇子。
守炉子熬药这事,他丘云子这辈子就没干过几回,想他天纵奇才年少成名,百家请万户拥,抓药熬药这些小事自有底下药童去办。
但侯爷生病,夫人封锁消息,一条船上下两层,哪怕都是他的心腹,知道此事的也只有一掌之数,自不可能喊什么小药童来给他熬药。
丘云子扇一回,叹一口气,身旁猛不丁蹲下一个人影。
他唬了一大跳。
今日雾气深重,江天一色,浩浩合烟,溶溶迷日,半丝日头也透不出来。
这贸贸然的一个动静,差点把他老人家吓得歪下板凳。
辛越忧心忡忡,回头看了眼船舱紧合的门,压低声音问:“以您看,顾衍这病何时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