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第七日傍晚,辛越靠在钟神楼二楼露台外,见到了一身烟熏火燎,头发丝都烧没了半截的长亭。
此时春光尚好,日头缓缓西沉。
近看繁花覆地,浮翠流丹,远望水绿含苔,春烟十里。
长亭短亭一坐一立,在十丈开外的空地上,短亭手里拿着一把泛金光的锋利物事,正往长亭头上比划。
辛越撑着腮,问身旁的黄灯:“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黄灯表示对他们男暗卫的世界不大理解,不大融得进去。
看到短亭嘴唇几度开合,却听不清晰,辛越喊耳听八方的黄灯给辨一辨声。
黄灯凝神细看,半晌干巴巴道:“短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母亲在上,今日长亭这头发保不住了,我代您二老动手。’”
话音随着咔嚓咔嚓几声,几绺泛黄卷曲的发丝飘落在地。
与此同时,钟神楼旁的白石道上转过来一个人,白衣翩翩,神形委顿,被旁边一株芳华灿灿的桃树一衬,颓废得真不像是个日啖烧鸡十数只的人。
辛扬的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大包袱的小厮,站在楼下朝她招手:“小爷回去了。”
辛越愣了愣,她预备着听辛扬同她掰扯半刻钟,不捞一点伤补、食补、陪聊补,把荷包装得满满当当的,便转身离开,真不像辛小爷的作风。
她对楼下抱剑而立的十七道:“给他叫一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为国负伤的辛少爷送回去。”
辛扬背对她的佝偻身影挺起了些许。
辛越再道:“给他装半车米面粮油,金银珠宝!”
辛扬的头终于直起来了。
辛越沉吟半晌,最后下了一击:“算了,你还是留在听竹院里吧。”
辛扬一扭头,猛地跳起来,拍了一下头顶团团簇簇的桃花枝:“就知道你够意思!你那夫君,只会把小爷往外赶,你这地儿这般大,容小爷住几日怎么的了!”
顾衍从她身后走出来,辛扬猛一拔腿,“小爷今晚回来用饭啊!!”
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去,卷起满地粉蕊层层。
辛越靠在栏杆边上,看天边如絮绵云,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兄弟。
“长亭这模样,那夜的火是他放的罢,虽然在天水楼后头假装失手被擒的是短亭,但谁说潜入天水楼后的只有一个人呢?”
顾衍背靠栏杆,侧头看她一眼:“是。”
看着满地黑黄枯卷的发丝,她啧啧两声:“被追杀了七日才回来啊?”
“五日前便回来了,在丘云子那躺了几日才能起身。”
停了一停,她转身侧靠在栏杆,看他:“烧的是一座楼吗?”
顾衍的目光望着屋内:“两座楼。”
“竹楼?”一句语调上扬的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