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七八年前,杨老财把村里上等田地都买下来了,村里卖的人家不少,都换了银钱买了中等田或是下等田,有几户没卖的,后面几年也先后都卖给杨老财了,家里虽只有六亩田,但年年收成都不少,我没舍得卖,你弟死的时候……低价卖了两亩。”
“荷香撞见过杨老财家的管事支使人,朝我们田里浇水,便说杨老财往咱们田地下药。”赵大胜怕元绣才回来,得罪了人,因此叫元绣别把荷香的话放在心上。
赵大胜顺着元绣看的方向,又在周遭比划了一圈,这儿从前都是村里人的田地。
西边是过人的路,剩下东南北三面,将赵家的田地圈在其中,唯独赵家这几亩还没被杨老财买下来。
从杨老财把周遭田地都买下来以后,他们家年景便不大行了。后来顶梁柱过世,没个壮劳力,赵大胜早年腿伤了,也劳作不起,这田地收成更不如以往,忙活一年只勉强够一家人饱一顿饥一顿,不至于饿死却也谈不上饱腹。
上等田是全家人的命,没有收成势必活不下去。杨老财早就虎视眈眈盯着这几亩上等田了,遣人来赵家吓唬了好几回,假若今年元绣没家来,那他少不得得卖田。
赵大胜多年的庄稼把式,对田地看的比命还重要,只不过他细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顺杨老财的心,把这几亩田卖了,再没别的法子。可他怎么能卖,家中田地都是一家人挣命换来的,这年月,若非日子过不下去,谁家舍得卖田地。
今年颗粒无收,连赋税都是朝村里人借的粮食,这次卖田地是他主动找上门的,杨老财必定又得往死里压价。
几亩地干巴巴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上等田,北地九月天已经开始冷了,往年这时候家家都该从河里挑泥上来肥田的,周围田地都已经肥过了。赵大胜应当是没想好这片地要不要卖,所以到现在还没上肥。
想到这儿赵大胜心口又疼了,他年年都饶远路去野塘挑河泥回来,就想着土肥点,收成也能多些,可还是没什么用。
赵大胜跟李兰花二人日子过得这般糟心,旁人也瞧不上,更不稀的再来踩上一脚,毕竟乡下地界儿,坏人收成是遭天打雷劈的事儿。
元绣倒觉得荷香说的八成是真的,这话元绣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跟她爹说,绕着田地走了一下午,天已经有些晚了,她拎了锄头,对着麦茬挖到根,从根底下拾了几块土,用帕子裹着,收到荷包里去了。
任瞎子来看,也能瞧出来田地土不对劲,有没有下药,找大夫看看就知道。
赵大胜心中滋味莫名,一瘸一拐默默跟在元绣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