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辞抬眸见他急迫关切的眼神,心下一阵不忍,只敛下眼眸,淡淡答道:“师父莫忧心,并无人为难我,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李师父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孤孤一人离家许久,也着实难为你了,不过……”
李师父双目慈宁瞧着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唉,师父也知晓故园之情最难抑,可现下战争愈发激烈,一打起仗来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更是不计其数,军中的情况你也明了,若是你走了,怕是会短了人手……小颜,你也莫怪师父开口阻你返乡,只是医官实在不足,为师绝不能置军中数万人性命不顾,故要同你言及这些,国起战事,将领士兵,无不思乡,可自古便是先国而后家,私心里的万千思绪只赖自己消解。如今天下形势如此,其间利弊,还需你自己定夺。”
颜清辞定定立着,心里思忖着李师父的话,便越绝羞愧,当初确是自己私心,为了接近小沈才担了这医官之责,可既坐了这个位置,便是要谋其事,怎能因为这一点恩恩怨怨便一走了之,竟置全军将士的生死不顾。
颜清辞愧怍万分,忙就对李师父道:“我知道了师父,是徒儿目光浅薄了,现今举国皆全力赴战,我若此时甩手就走,枉为天下子民。”
李师父接过她的箱笼,朝着她安然笑了笑,苍老的脸上顿时添了几抹亮色。
“回去吧。”
“嗯。”颜清辞应了一声,随着他又按来路回返。
回了军营,她便全心全意都扑在医房,晚上也不曾回屋,闲下来的时候就扎在医书里,并不多的几本古籍被她翻了又翻,字字都深刻进了心底,如此这般,一是愿尽己全力救治伤兵,不可因一时的懒惰无知而令伤者白白送命,二则是使尽浑身解数令自己忙碌起来,唯有匆忙时,脑中才不会一遍遍忆起墨曦同她说的话,心里也就不会那样痛了。
近年关时,仗似乎打的更勤了,每日都有好些伤兵送来,颜清辞与众医官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风雪大作,天色阴沉如墨,烈风裹挟大雪团团滚来,在这旷远天地间肆虐咆哮。
刚过子时,颜清辞就被门外的嘈杂呵令声扰醒,睁眼就见外面一片通明,隔着窗子见人影密集,雪地里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颜清辞心中陡然一颤,就知今夜定是送来了好些伤兵,便赶忙草草披了件衣裳,带上药箱推门而出。
甫一出门,她便惊了一下,帐内已然躺满了伤兵,个个神情痛苦,血与雪叠染在一起,悲鸣哀怨直达云霄。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时,又一批伤兵渐次被送了来,帐内再无能容下一人的位置,他们就这样横七竖八地被放在外面的雪地上,有的还未待医官查看,便在无望的痛苦中死去了,抬他们过来的士兵接着匆匆离去,似是赶着去接下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