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晞不答。
裴爱见他虽语气神态平和,但叙述经过,却无?笑意——?显然,他也有愤慨、难过、冤屈,只不过藏了起来?。
裴爱便道:“师兄为何不为自己讨回公道?”
庄晞直言:“谢郎赔我,不仅仅是一句礼。”有阿娘一年药钱,有阿爹官升一级,有明年弟弟入的私学。
裴爱喉咙哽了哽:“那便弃了公道了么?”
庄晞垂眸:“你们女郎,不晓得这些的。”继而抬眼,下等厢房没有对外的窗子,只有一扇内窗,不仅空气难免污浊,而且望不见外头的景色。
但有光,都是广陵难晴,庄晞却依光判断,今日不会?再下雨了。
若是出去踏日辉而行,秋景怡人。
想邀请阿爱一同去走走啊……可是不可能。
庄晞不禁想起有回在裴家后?院,与师傅和裴爱一同种花,有一只黄雀突然跑到他们中间,在枝上站一站,便飞走了。
大家已经这雀儿就?是这么一闹,哪知后?来?它?又折返回来?。
裴爱后?来?养了黄雀许久,庄晞常常来?看它?,替裴夫人喂食。
“庄郎,在想什么?”裴爱看出他神游天外,便坦诚问道,“若是心里难受,便说出来?……”
庄晞一笑:“没想那些事,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哪一桩?”
庄晞笑道:“枝枝儿。”
枝枝儿是裴爱给黄雀起的名,因其落于枝上得来?。
裴爱回忆了一下,也笑:“那事啊,好久远了!”
“记得你之前?怕鸟,老师捉回家一只小鸡,本为逗你,哪知道你见了鸡步步后?退,眼泪都出来?了。”庄晞说到这一顿,问裴爱,“现在还是一惊吓就?流泪吗?”
裴爱笑着点头:“这辈子改不了了。”
庄晞道:“不管怎样,枝枝儿治好你怕鸟的毛病。”
裴爱沉默了会?,才道:“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怕枝枝儿吗?”
“不知。”庄晞含笑,如屋外阳光般和煦。
“枝枝儿飞来?家里,正好是阿婆去世的第七天。后?来?你走了后?,阿娘说这雀儿眷恋不走,定是阿婆回来?看看。阿父没有说什么,背着手走了。但他后?来?特意抓了虫去喂枝枝,被它?啄了也不恼。我想……阿父应是心信中了阿娘所说,但不肯讲出来?,我便声称喜欢枝枝儿,把它?养下了。”
“那你信师娘说的话吗?”
“信啊。”裴爱道,她信是阿婆的爱,所以不怕。
庄晞感叹:“原来?还有这么一桩,我不知道。”
两人的谈话暂时陷入沉默。
庄晞起身,还是为裴爱沏了一壶茶。
下等厢房的布置甚陋,连床都没有,不过一张席,坐为榻,躺作床。旁边只配了一只柜子,柜子旁摆着庄晞的行李竹箱,还有两个空着的坛子——他应是从这坛子里取的蜜枣,重新装扮,送给裴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