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道客人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曲子了,好的曲子听了真让人忍不住多喝两杯。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缕琴声由远及近,飘飘悠悠,穿风度水而来。
这琴声可不是活泼稍皮的《黄莺啼》,它异常低郁,仿佛一个失落的男子在伤心之地徘徊不去,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楼上的琴声刹时断绝,片刻后再度响起,琴声中大有劝慰之意。
“外面是《怀君》,楼上是《明珠》。”姜九怀停下来道。
《怀君》是思念之曲,《明珠》有开解之意。
元墨点头:“不愧是扬州花魁,果然是仰慕者众多。”
即使是对音律不太熟,她也听得出外面的仰慕者对言妩用情颇深,而言妩却一直好言相拒,琴声虽然柔和,却一直很坚定。
但外面的琴声却也是不折不挠,迂回不去,并且渐渐有激烈之意。
“拖泥带水,扰人清闲。”姜九怀微一皱眉,手指拂过琴弦,杀伐之乐铮然而出,金戈铁马之意中挟带着森然怒意,仿若九天上的神明宣泄自己的不悦。
楼上与外面的琴声皆停,像是被神明的怒气镇压。
元墨更直接的印象是——好似一道惊雷,劈散一对鸳鸯。
只是,外面的琴声仅仅是暂停,旋即再次响起。
这一次,琴声徒然变得激越,像一个不屈的战士面对强敌依然浴血上前,琴声中充满强烈的不甘、忿恨以及昂扬的战意。
元墨还从来没有从谁的琴声中听出如此充沛的感情,简直叫人禁不住陪他一起长歌当哭,潸然泪下。
姜九怀微微扬眉。
琴为心声,此人心志不弱。
然而越是刚强的心志,越让人想去折断它。
“客人请息怒。”
二楼楼梯的尽头,不知何出走出一位姑娘,她大约十八九岁年纪,一身淡红色衣衫,穿戴未见得有多华美,但云鬓如雾,眼角眉梢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愁,她移步下楼,身姿轻盈得像云朵般飘了下来。
元墨倒吸一口气。
美,真美。
真正的美人其实不在五官,而在意态。
有许多人五官单看美则美矣,然而再看便觉得不过如此,这位美人却当真是玉作肌骨冰雪为神,整个人像一抹初春的烟雨,像一片初秋的月光,美得令人一见之下,心口生疼。
“言妩见过诸位客人。”
言妩盈盈折腰,施礼。
元墨只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美到了极处,单看她站着不动,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连忙道:“姑娘客气了,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