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三皇子垂下眼,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不断摩擦着,这是他焦虑烦躁时的小动作。
三皇子道:“那你至少要在去金龙宫前,跟顺子说一声。”
我道:“好。”
几天后,皇上召我去金龙宫侍疾。
金龙宫的药味比先前似乎更浓了,皇上看起来如一节枯枝裹在毯子里,发已全白。
我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靠在软枕上,正在翻一份奏折,闻言道:“起来吧。”
我起身上前一步,看见桌案上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便端起来,略吹了吹,道:“皇上,该喝药了。”
我鲜少侍奉皇上,动作便不太协调,皇上被我侍奉了几口汤药,很快就不耐烦了,放下奏折,接过碗,一饮而尽。
我将空药碗放置在一旁,本想寻块糖或蜜饯儿喂给皇上,找了一圈却没找到,看来皇上并没有这个习惯。
皇上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道:“陈氏,你入宫已有多少年了?”
皇上没唤我的位分,而是唤了我的姓氏,这算是个比较亲厚的称呼,我猜皇上原本是想唤我名字的,只是他没能记住我的名字,只记住了姓氏。
我道:“臣妾十五入宫,过了这个年就三十了。”
皇上点点头,道:“三十,还年轻的很,贤妃良妃都是不到三十就封妃,你这个年纪,倒也担得起德妃这个位置。”
我道:“臣妾蒙皇上抬爱。”
皇上道:“你过了年就三十了,朕却是过不了这个年了。”
皇上这话很有些落寞的意思,我鼻子一酸,道:“皇上是天子,天子洪福齐天,必能早日痊愈。”
皇上微微一笑,摇摇头,道:“吉利话谁不会说?何老先生与你祖父相继离世,朕想来也是命不久矣了。”
想起祖父,那股鼻子上的酸意终于扩散到了眼睛,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忙低下头,想找个机会擦干净,皇上却已经看见了。
“过来。”皇上道。
我慢慢踱步至床前,被皇上拉了一把,坐在床边,皇上看了看我的脸,伸手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笑道:“你从刚入宫起,就胆小得跟只兔子似的,一见朕,就要怕的发抖,如今落了泪,倒真成了红眼睛的兔子了。”
皇上的手干瘦且粗糙,将我的脸磨的有些疼,我却不敢躲开,只道:“臣妾御前失仪,望皇上恕罪。”
皇上道:“德妃,你入宫十五年,朕从未宠爱过你,你深宫寂寞中,对朕可有怨恨?”
我立刻恭顺道:“臣妾不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对皇上绝无怨恨之心,况且臣妾有三皇子陪伴,并未有过深宫寂寥之时。”
“三皇子,”皇上轻轻笑了一声,道,“焕儿的确是个好孩子,能文能武,有勇有谋,进可御外敌,退可守社稷,朕对他很满意。”
想到三皇子,我也露出了点笑意,道:“能养到三皇子这样的孩子,实在是臣妾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