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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月垂下眼睛,神情温和恬静,几乎给了李成绮悲天悯人的错觉。

    谢卿,他脑子里天马行空,以后若要建庙,孤一定叫人把你的木雕头放到神像脖子上。

    只要你这次不打孤。

    他仰脸,谢明月就站在同他一桌之隔的地方,他本来就不身强体壮,靠在椅子里就更显小,谢明月一个成年男人,纵是文臣,想把李成绮治住亦非常容易。

    “非是责打,而是告诫。”谢明月的声音玉润动人,令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他所说具是对的。

    你凭什么打孤险些脱口而出。

    李成绮悻悻住嘴。

    他若问出来,谢明月反而把身份说明,那这顿打更免不得,惊动靖氏兄妹说不定这俩人能把他捆着送到谢府去挨打。

    李成绮满脸戒备,“先生,孤听闻我朝学士皆学养深厚,德才兼秀,既然德行深厚,何不以德服人,却要用戒尺叫孤听话?”

    谢明月垂首,回道:“不敢有令陛下听话之念。”

    这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吗?谢卿。

    “在回话时尚会斤斤计较,你却敢打孤,”李成绮道:“你先将尺子放在桌上,说明你早有这个念头,你好大的胆子!”他疾言厉色,颇有流言中暴虐无德的小皇帝模样,偏偏底气又不足,使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色厉内荏。

    明明是个爪子还没长利的小猫,却要装出百兽之王的架势。

    “先帝律法,不可更改,”谢明月说的愈发和缓,好像怕吓到李成绮似的,“责惩陛下,臣亦惶恐难安。”

    李成绮:“卿之惶恐,表现得十分内敛含蓄。”

    “孤仰慕先帝德行功绩,曾经读过些内宫篇,便是先生身为天子师,亦不能随意责罚天子,若天子有错,需……”他一顿。

    他需要周律定罪的时候,自有掌管律令的朝臣可以询问,李成绮虽将周律全部看了一遍,只是算上他死的时间,已经快十年了。

    “若天子有错,只责罚伴读。”谢明月贴心地接上。

    可他没伴读。

    这两个伴读里,定要有谢澈一个。李成绮心说。

    然后他就天天顶撞谢明月,眼见谢明月在他面前动手打儿子。

    “虽无伴读,”李成绮理直气壮,“却也没有罚孤的道理。”

    谢明月一手翻开被放到桌上的周律内宫篇,书正对李成绮,手指压在纸上,分不出哪个更白。

    然而手指更加润泽,玉色光洁,他微微弯腰,将书页推到李成绮面前,指给小皇帝看。

    律有明言,倘若天子一日犯数错,则必以责罚,且根据错的大小,责罚有从挨打到抄书跪祖宗乃至另立新君不等。

    可见当年李成绮怕自己百年之后子嗣长歪倾注了多少心思。

    问题是,李成绮也没想到这玩意能管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