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在他声音里听出愤怒,估计他命也没了。
“孤, 高兴过头了。”李成绮道, 他见谢明月面色平淡无波, 显然不为所动,想了想, 又缓缓补充,“也喜欢先生过头了。”
“喜欢臣?”谢明月问,语调沉沉。
李成绮的喜欢可一点都不贵重, 他谁都喜欢, 谢澈与他年岁相近又事事以他为主, 他喜欢, 连刚见面没几次的原简小皇帝都能轻易地说出孤喜欢你这几个字。
“尊师重道的喜欢。”李成绮立刻回答。
他答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不过是个调皮些的少年人,往天大了说是一时失态。
谢明月眸色浅淡的眼睛让李成绮想起蛇,若是他突然多出一对竖瞳,李成绮都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李成绮忍不住低了低头,倒不是因为怕谢明月,而是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往他喉咙上扫,真仿佛凶兽在找一击毙命之处似的。
“陛下尊师重道的喜欢于臣子而言,有些轻佻太过。”谢明月缓缓地,平静地说,好像是怕李成绮听不清一般,“陛下为人君,首先要姿仪端正。”
“姿仪,”李成绮两辈子都没被人说过仪态不行,他忍了忍,小声反驳:“姿仪也没有那么不端正。”
谢明月的样子好像真是个德高望重的师长面对自己险些误入歧途的学生,“君威不可测,而令人生敬,陛下宽和是万方之幸,然而过于平易近人,只会让有些人对陛下不敬。”他看了眼李成绮,“倘若今日陛下来找的人不是臣,待那位大人答应了,陛下也要抱一抱那位大人,以示君臣情深?”
李成绮一面摇头如拨浪鼓,一面腹诽,谢玄度到底是怎么用如此温柔循循善诱的语气,说出这般阴阳怪气的话的?“这宫中,除了先生也没有人能说通太后与舅舅。”他嘀咕。
谢明月挑眉,没想到小皇帝这时候都没忘记顶嘴。
他问:“譬如摄政王?”
李成绮一时语塞。
你上辈子是和孤弟弟有什么仇怨吗,谢卿。
李成绮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欣慰。
在世事巨变的情况下,谢明月居然能如此不忘初心地厌烦李旒。
李成绮上辈子也尝试过调节俩人的矛盾,然而结果是无解。
谢明月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愿意,谁都不能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和李旒言和,就算李成绮能,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也没有用。
“摄政王又不在宫中。”李成绮小声回答。
谢明月这个假设一点意义都没有,况且谢明月是最厌恶说假设和倘若的人,他觉得这些话全是托词。
谢明月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你原来如此什么?
李成绮牙酸的厉害。
谢明月朝李成绮颔了颔首,转身欲走。
毕竟日理万机的人是谢明月,如今的小皇帝也不过是个闲人。
枝叶苍翠,慢慢掩盖了谢明月着深紫官服的背影。
所以他这耍小聪明的回答是把谢明月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