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李成绮首肯,谢澈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说什么?
说陛下你心甘情愿吗?还是陛下你是被迫的吗?
如果李成绮回答他心甘情愿那么就是真的?倘若李成绮回答孤不是,他又能做什么?
谢澈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即便知道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小侯爷诸事放纵,他身份尊崇,再怎么过分都无人敢阻止,忽在今日感受到了何为无可奈何。
李成绮打量着他,心说满空来在这都要自愧不如。
“臣想问,”无数话涌到嘴边,谢澈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涩然问道:“昨天晚上下了雨,有没有吵到陛下?”
李成绮疑惑地看他,“昨天晚上下雨了?”
那谢明月昨天晚上是冒雨出去的。
“下了半夜。”谢澈回答。
他如此清楚是因为一夜没睡。
李成绮朝谢澈忽地笑了,“小侯爷见孤根本不知下雨,便应当清楚没吵到孤,孤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谢澈垂首,道;“是。”
少年的手半掩在袖子中,攥得几乎发青。
李成绮看了他一眼,不用猜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成绮往后一靠,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开口道:“小侯爷,你是世家出身,可知道有些世家,表面上光鲜无比,累世公卿,实则一团污垢,藏污纳垢吗?”
谢澈不明白为什么李成绮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即便不明白,他还是轻轻点头,道:“臣有所耳闻。”
不知为何,此刻的李成绮全然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有点任性骄纵的少年,皇帝漫不经心,其威势,却足以令谢澈觉得窒息。
这不是谢澈第一次畏惧李成绮,有时间他甚至会怀疑,这时的李成绮,和他先前认识的小皇帝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纵然我族,其中亦也不可明告天下之事,一姓一氏中人丁众多,盘根错杂,即便是孤,也只能管好与孤血脉相近的几支,然谢氏不同,自儿高祖父起至尔父,治家甚严,不坠谢氏清名,”他看向谢澈,“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谢老大人因在家中设九思阁,这些,你都知晓吗?”
“臣知晓,但不如陛下所知之全。”谢澈道,更加不解李成绮用意。
“孤是想告诉你,谢氏家声清白,小侯爷,你是先生之子,先生百年后,谢氏之名如何,皆要看小侯爷。”
谢澈愕然,“陛下?”
李成绮闭上眼睛,唇角却翘起,他声音低柔,像是在吟诵一首古老的诗,皇帝悠悠道:“礼记有言: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三礼中言,不可不听。”他看向谢澈,“小侯爷,你可明白孤的意思吗?”
这样的事,莫说是做,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