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接的人身量高,在他前面走着像座山似的,靴子落地却没半点声音,着侍卫服,想必是习武之人。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一前一后往里走着。去哪、作甚,那人没说,十三也识趣儿地没问。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停了步子。
十三抬头一看,竟是直接到了正院里,正诧异着,便听那带路的人道:“殿下屋里缺个伺候的,吩咐你过去。你先进屋安置着,有什么不懂得就来找我问。”
出乎意料的,那人口气虽算不上温柔,但并不冷淡:“我叫楚钺。”
十三点头,那人侍卫打扮却能随意带人出入正院,在这王府里地位显然不低。介绍时却没报身份,这便是有意亲近了。
于是他便顺着那人的意,掂量着,乖顺地叫:“楚大哥。”
楚钺颔首,算是应了,道:“今儿晚上殿下在前面议事,你收拾收拾先睡吧。”
十三折腾了一天也是乏了,把楚钺送出去,回屋就倒在榻上,阖眼睡了。
他也没想到,淮安王这事竟是议了一晚上。
一睁眼,正巧看见新主子推门进来。
来不及穿戴,十三便索性光着脚下了床。
毕竟开了春儿,倒也不至于凉着。第一天当差,总不好让主子等着的。
赤着脚走到那人跟前,这情形本该是万分狼狈的,偏生那里襟随着他的动作散乱了,几步远的路,勾得人心痒痒。
到那人身边站定,弓着身子轻唤了声“殿下”。
王爷没什么表示,微微张开双臂,等着他来侍奉更衣。
这些个事十三做的多、也利落,除了蟒袍玉带,伺候着净了手,便跪到正榻下头,给人除去鞋袜。
他低着头做完事,刚想起身,就听得上头缓缓念道:“记从活处寻高着,莫泥区区死局中。”
声音太轻,像是提醒自己,又像是告诉旁边的小唱。
十三把那双金丝黑缎的官靴摆好,心里头琢磨着这话的意思。
昨天来王府的路上他就想过,这淮安王要他,多半是为着和郑礼的情分,只是有一点还没想明白。
这淮安王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颇受信任。新皇登基,正是建立新政、废除旧党之际,这淮安王,便是圣上铲除老氏族的一把利刃。
坊间都传,淮安王性子阴沉,心狠手辣,像是圣上阴影里的厉鬼,因故得了个诨名,叫“活阎罗”。
活阎罗发善心来要个小唱,越想越不切实际。
也没容他再想,那位又道:“万般可能都是给活人的,你活着为自己,也为郑礼。”
又吐出一口气,低低叹道:“傻子。”
十三就那么怔愣在那。
什么活着死了!昨儿个黄昏他在南湖边上出神,莫不是让人以为他要投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