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后心一凉,接着就有液体顺后脊往下流。
他余光见着七八个燕人往这里赶,来不及查看伤势,趁眼前的这人因着疼痛动作停滞的瞬间,顺势一滚,双腿双臂一齐发力,钻进小门洞里。
他倒在青石砖上,也顾不得烟尘,急促地喘了几下,终于缓过口气,看着身侧的墙洞苦笑。
可算是给引过来了。
这墙洞不大,仅容一人通过。燕人若是都想进来,好歹能耽误片刻,给他争取躲避的时间。
他现在倒是不担心他们不进来。
依着方才那人的行为来看,北燕对他的项上人头想来是有悬赏的,他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烧死在火里,面目全非的,反而没人能领赏。
左右他一个文臣,身上还带着伤,杀了他再出火场也不费时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一个人进来,追过来的燕人必然都想分一杯羹。
他想了许多,实际上也不过眨眼的功夫,顺着墙洞看出去,燕人已经到近前了。
段青竹咬牙撑起身子,挑了条火势还小的小道跑去。
巷子不长,穿过去就是一排连房。火还没有烧到这里,但烟尘已然飘过来,笼罩了整条巷子,视野不到五步。
浓烟呛得他嗓子发痒,剧烈地咳了两声,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眼前阵阵发黑,知道自己这么跑下去,等北燕人都进来,被追上不过片刻的事。
于是经过一个偏屋的时候,他掩住身上的血迹,闪身钻进去。
这似乎是个废弃不用的仓库,屋里几乎没什么能供遮挡的东西,只有几个瓦罐零散的摆在角落里。
段青竹脚步一顿,刚想出去再找间屋子,就听甬道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连忙回身掩门、插上门闩,背靠着门缓缓坐下,放轻呼吸。
北燕人来了。
段青竹听到他们在巷子口追丢了血迹,用北燕话交流了几句,然后脚步逐渐分散。
紧接着,就听见“砰砰”几声从巷口传来。
是屋门被撞开又在墙壁上反弹发出的响动。
还好,距离他躲的这间屋子还有一段距离。
段青竹听见外头撞门、搜查、几句北燕话、又撞下一扇门、搜查、又是几句北燕话、再撞下一扇门……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得越来越近。
段青竹仰头靠坐在门边,合上眼。
方才连滚带跑不觉着,这会儿一静下来,只觉得后背一抽一抽的疼。那一整片的官袍已然被血浸透了,贴在皮肉上,又被灼热的空气迅速蒸干,粘连在伤口上,一动就扯着皮肉。
手腕也疼得厉害,方才在殿里拖安文的时候被木梁灼烧的那处破溃了,露出里面的嫩肉和脓水,火烧火燎地疼。
旁边那间屋子的门被撞开了。
段青竹只觉得自己周身热的厉害,可身体里边却是冷的。
各处的伤口又开始作怪,疼得他头晕脑胀、精神恍惚。
昏沉之间仿佛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王府门口,王爷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手把他搂进怀里,一手替他捂住脖子上被周凡划开的伤口,用了十二分温柔哄他说,“十三,别睡,我回来了。”
他想,萧道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