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固心里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崩了。
他连滚带爬地出列,跪倒在御前,涕泗横流,口中大喊:“陛下!陛下!不要听信妖人之言,杀害忠良啊陛下!”
他“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猛地起身指向段青竹,发狠道:“此人本是南风馆的小唱,是个狐媚惑主的东西!万万不能听信此人之言啊陛下!”
他又磕几个响头,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脏水都往段青竹身上泼了个遍,而后便长跪不起,只等朝野哗然、陛下震怒。
出乎意料的,等了很久,只等来满堂寂静。
工部掌固浑身的血瞬间就凉了。
其实这么些年,关于段青竹的出身,在场众人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或真或假的多少都听过一些。但是出身的真假难辨,段青竹的手腕和魄力都是在场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过的。一些人尊重他,有的话就当耳旁风;一些人畏惧他,听到了也只敢压在心里。
这工部掌固平日里就是个靠家族庇荫的草包,如今指定是吓傻了口不择言,才在这个时候把话捅出来。
有人沉默着看笑话,有人气愤却无从辩解。
朝堂一片沉默。
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里,龙座上的人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口,却是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掌固,只是淡声吩咐淮安王:
“让人进来吧。”
萧道坤应声出去,几息的功夫便返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面色温和善良的年轻人。
众人觉得这年轻人面善,均是一愣,而后便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忽然有人道:“你们说,这像不像郑……”
“……可郑家不是满门抄斩?”
一片切切察察的声中,萧道坤领着人走到御前,拱手道:“启禀陛下,郑家遗孤郑礼带到。”
群臣哗然。
萧道坤说完便归列,在转身的刹那,冲段青竹安抚地笑了一下。
段青竹同他对上视线,只觉得心口像是有蜜糖化开,垂了眸子,不露痕迹地弯了弯眼睛,心里挺高兴。
他稍微一想便知道一定是萧道坤救了郑礼。
就如同萧道坤当初保下自己的性命一样。
方才,他其实听那掌固说他做过小唱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他早就接受自己曾经有过的这个身份。那些年南风馆的日子磨平了他的傲气,给他无论置身何地都能冷静思考的勇气。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区区一个语焉不详的指控也奈何不了他。
萧道坤还要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