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
这是十年前被她送给皇帝的、她贴身匕首。
她与皇帝自小相识,感情深厚,算作青梅竹马。十年前皇帝尚未登基,一腔热血地同淮安王高调革新。他们想要推行的政策触碰了老氏族的利益,父亲知道后,便游说她作为皇帝的枕边人给家族传递消息。百般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家族。出于愧疚,或是怕皇帝真出事,她把自己十几年未曾离身的匕首送给他。
这年,皇帝的势力被尽数打压,支持革新的朝臣死了一波又一波,菜市口血流成河。皇帝与她,恩断义绝。
纤纤玉手转了个方向,弃了酒杯,反手握住刀柄。
宜妃在掌中摩挲着刀柄上的小字,闭上眼,缓缓笑了。
只是来不及再看他一眼了。
我的爱人,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愿你为之献出全部身心的大魏,昌盛繁荣。
她再没有迟疑,抬手一刀狠狠扎入自己脖颈血管。
来宣旨的内侍被她挥刀的动作吓了一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这个深宫妇人。
宜妃没有拔刀,血就不曾喷涌出来,只是有一少部分顺着脖颈流进深色的里衣。她表面上看上去仍旧是干干净净的。
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左右两难、苦苦挣扎了二十年的女子此刻是带着笑意的。她脖子上,精巧的匕首上有个“瑛”字在阳光下闪烁。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家族的傀儡、大魏的贵妃。
她只是周瑛。
距冷宫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小楼。
小楼比冷宫略高出些许,建造时本是做哨岗,监视冷宫的废妃行动所用。后来因为皇帝觉得消耗人力,而关进冷宫的人又非疯即痴、没必要特意盯梢,便下令废弃了。
这座废弃的小楼,今日迎来了几年中唯一一个访客。
皇帝站在栏旁,安静地看着冷宫里,他的爱人握住那把被他摔过、砸过,又爱惜地日日贴身保存过的匕首,狠狠扎进自己的脖颈。
他站在那里,看她的尸体被宫人抬走,看冷宫又恢复往日的寂静。他久久地站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皇帝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把被自己发狠时刺破的掌心掩在宽大的皇袍中,缓步走下小楼。
身后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跟上他,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依陛下看,周氏……以贵妃礼葬么?”
皇帝猛地顿住脚步,吓得说话的内侍立刻跪倒在地。
半晌,皇帝像是才回过神,低声道:“不了。阿瑛不喜被拘着,这次便由她吧。”
段府。
段青竹才用过饭,门房便来传说沈大人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