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里依旧是熟悉的香烛和纸钱味道,从前让他排斥着的气味,此刻却让他感到如此安心。
道观后面的房子,就是他和父亲的家。
他不敢往后走了。
父亲去世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那个记忆中高大威猛、在小时候让他爬上肩头胡闹,长大之后又常常板着脸教训他的父亲去世了吗?
过了许久许久,他向前走了,然后停下来。一扇门的距离,只要推开这扇门,就是他的家。
“一弛,你回来了!”
听到背后的喊声,柳一弛赶紧回头,脸上的笑容却在回头的那一刻凝固了。
是邻居张叔。
不是父亲。
不是。
他脸上难掩失望。
“一弛啊,”张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过来,“你这孩子命苦啊,天快黑了,去叔家里吃饭?”
他摇摇头,“谢谢张叔,我想去看看我父亲。”
一丝恐惧出现在张叔的脸上,他迟疑着劝说柳一弛,“一弛啊,你父亲他……他……”犹豫再三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化作几声惋惜的叹息,“你父亲在后面厅堂放着呢,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等柳一弛见到父亲的时候,他才明白张叔的话。父亲的身躯上几道深到见骨的大口子,左边胳膊不见了小臂,断口处狰狞粗糙,伤口处的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了黑色,看着那惨烈的断口,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强行扯断了一样。
“父亲他……怎么会这样……”柳一弛口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他红了眼圈,抬起头来,不让眼泪放肆奔涌而出。
张叔颇为怜悯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日里跟着通之学本事,你当真不知道这伤从何而来?”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继续看着柳一弛,“是那边山上的东西,邪着呢!要不是住在坝口的二大娘去山上捡蘑菇迷了路,去了那边山上,发现了你父亲的尸体,不然啊,你父亲就要曝尸荒野了!”
那边山上,是村民对道观东方的一座大山的称呼。这座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命名,只要说到“那边”、“那边山上”、“那山”这样的字眼,凤凰村的村民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至于政府给那边山上的命名,那个出现在国家地图和导航上的名称,凤凰村的村民都是不认的。
就叫“那边山上”。
看着柳一弛依旧是迷迷糊糊的脸色,张叔体谅他是个毛头小子,收起了脸上责怪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悯,用着理所应然的忌惮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村里人可从来不敢去那边山上。”
是啊,凤凰村从来没有人去过那边山上。除了柳一弛和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