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说完了,见摄政王还在蹙眉,心里惶恐极了,谨慎地问:“许是看漏了什么,要不,属下再回去看看?”
裴钧没答,拿起另一本折子,看了一会,放在了右手边一个木托盘里。
纪疏闲眼下一跳,放托盘里意思就是……这人不堪用了,要不上几天,就会被处理掉。可这人,前两天摄政王还用的正顺手,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忌讳。纪疏闲跟了裴钧多年,算是他的心腹,也常常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今晚尤其摸不透。
他只希望,这盘子里永远也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
探子跪得膝盖酸疼,轻轻问了一声:“……殿下?”
“是要回去看看……”裴钧出神了一会,低声道。探子得令就要走,裴钧又突兀地把人叫住,“把他药方子给孤拿来。”
“药、药方?”探子茫然。
裴钧揉了揉眉心,探子不敢多嘴再问,莫名其妙地走了。
纪疏闲把摊在榻上杂七杂八的折子收了,小心问道:“殿下难道还在想平安候……是不是装傻?”
裴钧确实不信,哪怕那些原本跟谢晏要好的皇亲贵族都传言他烧坏了脑子,裴钧也觉得其中有诈。
那可是谢晏,那么七窍玲珑的一个人,旁人走一步棋,他能接着往下算出十七八步,把老皇帝都能耍的团团转的人,会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场落水而……疯了傻了?
当年殿试前一个多月时,先帝已经显出病相了,但东宫空悬,几个皇子年纪相差又不大,都在暗中较劲。
裴钧生在北境,母妃是皇帝亲征时在行宫-宠-幸的良家子,后来有了身孕,初时胎不稳,漏了几回红,便一直留在行宫修养。
那次御驾亲征耗资巨大,但打得并不光彩,但谁也不能说是皇帝不行,便有人说是因为有女人出现在军中,又有身孕又见血的,不吉利。
后来皇帝班师回朝时,她身怀六甲,实在不易奔波。百官说朝中不可一日无君,皇帝便留下了几名御医,一班伺候宫女太监,回去了。
裴钧就这样被生在了行宫当中,养到快三岁才被接回虞京。
母妃虽然回了宫,但一直郁郁寡欢,再加上产时在北境落了病,没出几年就病逝了。
所以裴钧对皇帝、对虞京,都没什么亲近之情。将来谁做皇帝对裴钧来说都无关紧要,反正这个位子是轮不上最不受宠的裴钧的。所以他早早的就请旨想回到北境,去母族故土,离开虞京中心,不掺和他们的事儿。
皇帝不知是不是害怕旁人说他厚此薄彼,一直压着不准,直到殿试那天被谢晏那篇华彩流章的文章给看乐了,晚上一高兴,就准了裴钧的请。
这样说来,他能顺利脱身,还得感谢谢晏。
殿试过后,是各方势力争夺新晋进士的热潮,京中风云更是诡谲。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南邺皇族没有死尽,有侥幸活下来的,正在密谋复国。
谢晏与几个皇子都走得很近,刚摘了探花,就传出这种流言。先帝纵然不信,但也难免心里会有些膈应。
裴钧一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在里头搅混水,非要把“南邺长孙”这个十分敏感尴尬的身份给拉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