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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钧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嫦娥?”

    谢晏瞬时蹙起眉头:“不一样……”

    裴钧反问:“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大虞和南邺的月亮不是同一个?月亮上只有嫦娥、玉兔,和砍树的吴刚。你说的玄女既然不是嫦娥,难道是玉兔精?”

    “……”谢晏生气了,嫌他侮辱了玄女,抬腿就踩了他一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玄女就是玄女!”

    裴钧脚背被生生踩了一下,他捂着脚面吃痛,不再与他争辩嫦娥与玄女的关系。他看着小质子洇红的眼尾,道:“好罢,那你朝嫦……玄女,祈祷了什么?”

    他弯翘的睫毛微微颤抖:“我触犯了玄女的忌讳,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许是他们年龄相仿,谢晏又对穿着内监服的裴钧防备不重,两人挤挤巴巴地坐在隐秘无人的假山顶上,裴钧听他讲了一晚上玄女娘娘的故事。

    谢晏在忏悔自己吃了葱姜蒜。

    裴钧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并没有笑出来。

    小质子初出宫闱,不谙世事,他即便不认识葱姜蒜长什么模样,不意味着大虞贵族们不懂。周边诸国,各自的探子们都将彼此皇族那点事儿刺探清楚了的,难道皇帝不知道南邺皇族供奉玄女,不知道谢晏是不能食用葱姜的吗?

    ……他们知道,他们没有说,依然给谢晏呈上了他所忌讳的食物。

    说到底,一个质子,再生得玉雪玲珑,也不过是弱国送来的人质。南邺想借大虞的兵,就不得不向大虞低头。谢晏不过是夹在中间的战利品罢了,同其他装在箱子里、驼在马背上,被一起送来的国礼没有什么区别。

    南邺不会因为大虞一次“无心之过”给小皇孙吃了葱姜,而撕毁好不容易缔结的和平条约。

    这点可悲的道理,连裴钧都懂。

    小质子天资聪敏,六岁诵文,号称南邺国瑞,难道会不明白吗……

    所以他吃了,又吐了,然后如此嫌恶自己。

    裴钧看着面前心情低落的“小战利品”,从腰间摘了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他:“这里是大虞,不是南邺。你在大虞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玄女是看不见的,不会怪罪你。”

    “……你说的对啊。”小质子很聪明,在帝后面前他能面不改色地背出三百首诗,但今晚却很笨,笨到认同裴钧的话有点道理。

    他眉眼舒展开,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咽下去了后突然涨红了脸,猛地呛咳出来。

    他捂着嘴,瞪大眼睛:“你你你,这里面是酒!你哪里来的酒?”

    裴钧两臂撑在身后,仰头看天:“我偷的,敬我母亲在天之灵的。”

    这倒是真话,他之前从其他年长的皇子那里偷藏了一袋酒水,原本是打算这个冬至日与母妃一同度过,但是冬至还没来,母妃就病逝了。

    不受宠的妃子病逝,裴钧却连丧衣都不能穿,只用一段白绢隐秘地扎在了里衣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