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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旁人熬的汤不放心?

    为何非让良言一刻也不能离开炉子?

    他担心什么?

    那晚谢晏的确反常,往日谢晏即便和他不对付,处处与他拿捏作对,却也不会当众给他难堪。但那晚裴钧无论做什么,都遭到谢晏阻挠,作诗他要讽,喝酒他要抢,换衣他要跟,解手更衣他甚至要和自己并排嘘嘘比谁尿得远。

    气得裴钧忍无可忍,提前离席而去。

    裴钧走后宫宴又持续了一个时辰,随后就传来了谢晏醉酒落水的消息。

    当时裴钧已拿到皇帝准许他北境从戎的手谕,一晚也不想多留,便想他今晚是自讨苦吃,左右他受那么多人-宠-爱,落个水而已,他又不是不会凫水,只怕此刻早就自己游上岸,被无数金汤玉药地伺候上了,根本无需旁人操心。

    裴钧即刻就启程,拿着手谕离开了虞京。

    如今想来,谢晏那一整晚的反常,包括让良言离身去煮醒酒药的举动,都像是……他暗中知道了什么,所以在刻意为裴钧挡灾。

    那么他挡住了吗?

    落水也是其中一灾吗?

    裴钧忽觉后背发凉,像是有冰凉的湖水攀着脚踝往上弥漫,几乎将他淹没。他心神不宁,没法继续深想,只能暂且压-在一旁,凝起精神来。

    过去的谢晏他已顾不上了。

    他还有此刻的,眼前的谢晏。

    一推开卧房门,裴钧就看到桌子底下,抱着膝坐在地上的谢晏。

    这场景颇像是谢晏初来府上,自称腹中怀了蛋而来讹他的时候。但那时谢晏乖巧中透着点狐狸般的机灵,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还把自己的窝打扮的软绵厚实,多少好东西都被他拖到窝里来,一点也不吃亏。

    但今天这窝,过分简陋,不过是书桌上垂下来半帘被子而已。

    谢晏还穿着今日特意为他做的,捶丸穿的新衣服,肘间挽着一支锤棒。裴钧想让他高高兴兴、光光彩彩地做捶丸会上最漂亮的人,而不是让他双目无神地蹲在窝里发呆。

    “谢晏……”裴钧半蹲下-身,唤他,“平安?”

    裴钧看他总不眨眼,眼睛已酸得发红,不住有泪往下流。他抽-出袖中巾帕沾了沾,实在怕他将自己眼睛瞪坏了,于是以手掌覆上,将他眼皮轻轻拨下,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