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裴钧目光骤然凝住。
申紫垣所说的症状,细细想来,与谢晏的情况不无吻合。
所以谢晏痴傻并非是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而是因为中毒!
但嫉恨谢晏的人虽多,却都没有犯得上用如此复杂手段的,即便是对谢晏敌意最大的大皇子,也不过是盼着他干脆利落地死……谁会对他下这样恶毒的毒?
毁他才华,泯他神智,却又不要他命。
申紫垣抬眸看了裴钧一下,声音渐轻,似叹非叹:“我曾跟你说过,我曾做过一件错事。”
裴钧不知他为何此时提起这件事。
申紫垣道:“在我十七岁时,便知道自己将来会接掌双曜宫。一个人的十六七岁,最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又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颇是自负。那时我师父很受先帝倚重,但我不喜师父的内敛中庸,认为他言语云山雾绕。我认为,所谓推衍,不过只是对事态的预判,并不值得遮遮掩掩,故作玄虚。
师父言我如此下去将吃大亏,我亦不以为然,当做耳旁风。
有一回,先帝染上了一场重疾,虽后来救治得当并无大碍,但他心有余悸,恐未来江山无人所托,便召我师徒二人前去为他解惑预言,问他的众多皇子中,将来谁能继承大宝。彼时皇子们都还年少,最年长的大皇子也不过才十四岁,小的甚至尚在襁褓。
师父一番模棱两可、云山雾罩后,只虚虚地说此子性资敏慧,文武兼通,善战果决,将来必能成一代圣明贤君。
先帝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事后数日,他又单独将我召了去,仍是问了这个问题。”
裴钧抬眼:“你既提起这桩旧事,想必是说了一人,你说了谁?大皇子?”
毕竟先帝的众多子嗣中,唯大皇子最为出息,深得圣宠,最有希望册封东宫。
申紫垣摇了摇头:“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先帝皇子虽多,但成器的少。二皇子拙口笨腮,做学问行,做皇帝差得远;三皇子随了他母妃,一心崇佛,无心争权;六皇子打小就好逸恶劳,不是什么好秧子。其他皇子更是不值一提。至于大皇子……虽得众臣看好、皇帝喜爱,但我以为,他敏而不端,慧而不仁,不堪为明君。”
山镇夜里偏凉,白日仍冒起暑气,裴钧一边听他说话,看谢晏一个姿势躺得久,便帮他翻了个身,用绢扇轻轻地打着风,随口道:“那你还能说谁?”
申紫垣继续说:“我心中的确有一人选。当时我年轻气盛,一是想压我师父一头,二是确实看好此子脾性沉稳内敛,心思通达。我以为,我说出此人后,皇帝若能严加培养,他必有大成。但没想到……”
裴钧好笑道:“你师父是对的,先帝尚在壮年,你便要预言下一任君主。他重权多疑,又深信你‘天算子’之名,得知此人,必定如鲠在喉。所以无论你说出谁的名字,就是在害谁……”
裴钧定了一定,打扇的手逐渐凝滞,霍然侧目看向申紫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