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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思抿着唇摇头。

    或许有这样的传言,但他从未留心过——他生来就担负上煞星的名头,众人对他避之不及,他也自觉远离繁华。虽偶然听到有人议论,傅思哪会知道他们说的是那一桩不祥?

    现在他知道了。

    原来傅思生在六月一日。

    难怪陆沉会在儿童节给他过生日。

    可,小孩应该过阴历生日,应该在弱冠成年时,光明正大热热闹闹地过一次生日。

    可惜,他至死也只有十九岁。

    傅思同情他,也同情自己。喉咙发紧,说出的话嘶哑滞涩:“因为怕长子的厄运落在傅忆身上,所以,先帝将我称作长子。真是,为之计深远。”

    住持垂眼,幽幽叹息:“傅忆出生在陈州——从前草原最肥沃的土地。当年我带着阿沉逃走,已经到了极偏僻荒芜的地方,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傅忆生于康元二年,生母是偶然被皇帝临幸的边境逃奴,没福气,难产丢了性命。没人知道,她叫明月沉,是尊贵的草原公主,是楚国大皇子傅胤觉一生挚爱。”

    住持笔端不停,在傅忆的生辰八字后,写上超度的经文。

    傅思看着上面的字句。

    【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但人生于世,谁能无恐无怖?

    人生八苦,傅忆耽于怨憎会,傅思陷于求不得。

    “因为换了身份,我们的命运便紧紧相连。他没有机会了,我也没有了,对吗?”傅思紧紧怀抱刺绣,只有这样,他才不觉得孤身一人,太过可怜。

    住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楚国已经属于你了,其他的,还重要吗?”

    傅思摇头,“得非我愿,愿非我得,皇位虽然唾手可得,但伯父——”傅思深深看着傅胤觉眼睛,“假如现在,我将皇位拱手让你,你可会欢喜?”

    傅胤觉悬笔微怔,良久,朱墨滴落,在卷尾砸开一朵朱红的花。

    “得非我愿,愿非我得……人皆如此,从何欢喜?我的故事已经落幕,但你的故事还长着呢……何去何从,总有定数。

    兴许三年五载之后你心境又有不同;或许时间会洗刷去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或许……研墨吧,再写一篇祭文……”

    傅思缓缓研动朱墨,看着流动的红色,从砚台中迁移到黄绸上,成为分明的字句。

    而这位楚国二十年前与皇位失之交臂的大皇子,此刻正书写着的,不是所谓“祭文”,而是一封遗诏——

    自朕即位,顺天应命,承继祖先之德……兹有皇子……恪行仁义,敏孝敦爱深肖朕躬,宜克成大统,为朕后继……

    皇子二字后留出空白。

    傅胤觉搁笔,“三皇子班师回朝尚有时日,玺印在此,如何填写,全权在你。”

    说罢,他轻轻拂袖,袖风将傅思推坐在龙椅之上。

    其人离去,留下傅思坐在龙椅上,像被金色的枷锁牢牢锁住。双眼望着虚空,陷入无边的沉默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