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十五年,八月十五。
时至夏末,秋老虎回笼,宫人们都穿着薄如蝉翼的素纱禅衣,天熙帝和赵太后的轿撵一前一后,关津跟齐澄率领禁军和巡防营的人保驾,浩浩荡荡的从皇宫移驾至宝月楼。
月夕宴是大祁圣祖年间保留的传统,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皆需参与。
天熙帝难得有了些气色,今日他身着一件亮黄色的锦袍,上头绣着沧海腾龙的图案,那龙栩栩如生,晶亮的双眸似是在洞察着席上众人的一举一动。
宝月楼自圣祖年间诸如迎春除夕,月夕夜宴等节日礼贺均在此处,宝月楼临着护城河的下游,这一夜河上飘着一望无际的祈愿灯,将河中心的画舫也映的灯火通明。
裴熠到的时候,只有成安王的席上还空着,天熙帝侧耳听燕贵妃掩面轻语,不禁眉目含笑,纪礼因为裴崇元的关系,难得坐的端正,好容易见裴熠来了,连忙冲他龇牙咧嘴的使眼色,裴熠偏头朝司漠说了句话,朝见圣上后便直接入席。
纪礼觑了他老子一眼,挪近了些说:“我还以为你会称病不来了。”
裴熠抬颌,“这种场合,只要还有口气就得来。”
“等一下开席之后,挽月公主就会上来献舞,你有对策了没?”纪礼一脸担忧相,倒像献舞的不是大祁公主而是是什么夜叉老虎之类。
裴熠望了一眼座上唯一的空席,说:“是福躲不过。”
这话不轻不重,恰好落进与他比邻而坐的霍闲耳中,他轻嗤一声,倒是难得没有接话。
“福?”纪礼正欲拍桌子,碍着是皇家的宴席,抬上去的手又硬生生的人给收了回去,他蹙着眉低声说:“太后用意明显,你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了又能如何?”裴熠侧身与他说:“还能抗旨不成。”
这倒是实话,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大祁谁说了算文武百官心里皆讳莫如深,今日的主角是谁,大家亦心知肚明。
成安王姗姗来迟,他似乎身体抱恙,面上带着病气,太后见他面色不佳,对他的晚来也并未加上半句呵责,命人叫御医备了碗药膳,言语间倒真有些“母慈子孝”的情分在其中。
太倚着凤銮,芷兰姑姑侍奉在侧,拿着孔雀翎的扇子扇着风,珠帘被带起一阵浮动。
赵同安说:“臣有事奏。”
天熙帝抬抬手,示意他直言。
“臣听闻成安王近日抓获了不少身份来历不明的外族人,不知成安王此次突感风寒可与此有关?”
赵同安年逾半百,却雄健异常,不愧是曾带过兵的老将,即使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却叫他一字一句中气十足。
天熙帝闻言眉间凝了霜,关切的询问太医成安王的情况,得知是连日劳累赶上的风寒才稍稍安了心,“王爷为大祁劳心劳力,是我大祁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