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的木门“吱呀”一声,因为推门人力气太大,发出的声音急促而响亮。
金陵九慢慢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帕子太粗糙,蹭得指背火辣辣的,他体寒湿气重,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手上又辣又热的痛感令他有些恍惚。
画舫吵闹声不绝于耳,金陵九蜷了蜷手指,垂着眼皮笑了声。
裴折拿着帕子,被簇拥着往人群里挤。
他是出来蘸点水的,只是想到淮水里不知泡了尸体还是什么,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上岸找点干净的水,谁知道就被拉着去拿主意了。
裴折扫了眼身旁的官兵,挺面熟的,这人刚才好像就跟在林惊空身旁。
官兵护着裴折,推开围簇的百姓,解释道:“统领让我来请您,说是河里捞上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断个案还要他来教,林惊空是吃干饭的吗?
裴折想把之前在画舫上说过的言论扔出来,那官兵似有所觉,提前堵住了他的话头:“统领说他拿不准主意,此事牵扯太大,得交由裴大人决断。”
裴折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狗屁,林惊空就是想找茬,什么拿不准主意都是借口罢了。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日必定断子绝孙。
上元夜宴闹了场风波,死了人是大事,令一众听曲赏花灯的人受了惊,同时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入了夜都不睡觉,一大群人围在这里。
再次被挤来挤去的人踩了一脚,裴折有火发不出,深深见识到了什么叫多管闲事和吃饱了撑得。
终于挤进人群,裴折吐出一口浊气,招呼都懒得和林惊空打。
不知林大统领是故意的还是没脑子,现在才想起挥退围观百姓,命令官兵们清场。
林惊空在淮州城积威已久,他一吩咐下去,不消片刻,围观的人就被清开,给中间留出来好大的空地。
清完场,林惊空慢悠悠踱步过来,打量了眼裴折被挤得乱七八糟的装束,待看到他鞋上灰扑扑的脚印时,笑了:“诶呀,我的不是,方才忘了清场,劳烦裴大人挤进来了。”
林惊空脸上是明晃晃的笑,根本看不出一点抱歉的模样,裴折一口气没吐完,想直接往他脸上啐去。
跟你裴爷爷玩心眼是吧,裴折整理了一下衣袖,比林惊空笑得更大声:“林统领别在意,你那二两脑子都不够盘下酒菜,能做出这种缺心眼的事儿,裴某可一点都不意外。”
裴折这话是放开嗓子说的,周遭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传出一阵哄笑声。
林大统领在淮州城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何时被人这般羞辱过,权不责众,仗着林惊空不可能把岸上所有人都关起来,大家伙谁也没给林大统领留脸面,笑得极其放肆。
就连挡住百姓们的官兵都忍不住变了表情,觑着林惊空,偷摸压住嘴角的弧度,裴大人伶牙俐齿,骂起人来都文绉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