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把手浸在水里面,抠指甲里的粉尘,笑她没见识:“可以传家传世呢。现在那些千金万金的古画,不都是这么传下来的。”
“那倒是。”杜姨娘道,“哎,三爷就有好些古画。夫人的陪嫁里也有好几副,听说都很名贵。七娘八娘出嫁的时候,听说一人带走了四幅。晒嫁妆的时候,夫家那边都很高兴。这读书人家啊,金子银子不稀罕,最稀罕这种东西。”
但杜姨娘又想到,纵然七娘八娘出嫁的时候带走了一些,嫁妆也很不薄,但三房的大部分资产听说还是留在了三夫人手里。
这以后,可不就全是十二郎的了?
这十二郎,命真好。
姨甥俩在小院里闲磕牙,隔壁肖晴娘又不开心了。
肖氏拿着料子去退,她其实是很期盼绸缎庄最好不要给退。
肖氏去了,果然不给退。但肖氏软磨硬泡,最后两块女子的好料子换成了三块料子。
“这一块给虎官儿裁个长衫。”肖氏道,“里面再缀上一层,做成夹的,冬日里也能穿。”
给虎官儿的料子,是用之前的女子衣料换了同等档次男子衣料。
“这两块,咱们两个一人做身新衣。”肖氏道,“你前阵子还念叨隔壁的裁了新衣,这不,娘也给你裁。
但这两块,是用另一个块料子,换了两块次一等……次了好几等的。
肖晴娘想要的新衣是原先那样的料子裁的那种,又体面,又好看的。不是这种。
看着虎官儿的衣料,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摸摸虎官儿的料子,再摸摸自己的料子,手心里的触感都完全不同。
这种情况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偏肖氏还在那里碎碎念:“晓得你想要那好的。只哪能天天穿好的,咱们又不需要出去应酬见人,有一件两件能应付就行了。钱得花在刀刃上。”
谁是刀刃?弟弟吗?那她又是什么?刀背吗?
若是平时,肖晴娘大概就会闹个脾气,跟肖氏嘟囔几句,挨她两下子。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地,她没有那个回嘴的心力。就觉得浑身都没劲。
肖氏道:“你弟弟和咱们不一样,他是咱们家的门面,他得穿得体面些。这趟他回来,就要去凌九郎那里旁听了,我紧着把这件衣服先给他裁出来。莫要让凌九郎看不上他。”
在说谁呢?凌九郎?
想到那个立在阶上,如圭如璧的贵公子,肖晴娘有点恍惚。攥着手里不怎么好的衣裳料子,突然悲中从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肖氏懵了。
这不是肖晴娘平日的反应。她原是预备着,若女儿不懂事又嘟嘟囔囔地抱怨,她打她两下子也就过去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块衣裳料子的事吗?
她哄了两句,肖晴娘哭声小下来,却依然哭得眼泪直流,看得出来是真伤心。
肖氏平时对她挺厉害的,但看到女儿竟为块衣裳料子哭成这样,也不由得有些内疚,扪心自问,真的对女儿太苛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