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怎么能在这个时间进入到园子里来?
林嘉用力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先别问,待会再说。事有不便,咱们都快一点。”
杜姨娘惊疑不定,但还是闭上了嘴。
裴师伯进来了,杜姨娘一看是个白胡子老头,心下先定了一分,但也不敢问。
裴师伯望闻问切,又看了先前黑胡子郎中开的方子,点点头,只道:“方子没什么问题。”
他站起来,对林嘉道:“我去外面。”
“外面”是什么意思,“外面”有谁,林嘉很明白。她按着杜姨娘的手臂,低声道:“你先睡,啊。”
杜姨娘瞪着眼睛盯着她。
林嘉现在顾不上她,给她拉上被子急匆匆就追出去了。一直追到了院子外面。
可能是因为在行秘事,男人们没打火把也没提灯笼。小院外面也不像凌家正经主子的各处院落那样门上挂着显眼的灯笼,燃一个通宵。
王婆子躲在门里,院门外面黑乎乎的,全靠着星光和还在零星爆开的烟花照亮。
能看到裴师伯下了台阶,正在跟凌昭说话。
全是黑色的人形剪影。
那边都是男人,林嘉不敢过去。站在台阶上,攥着手等着。
“怎会这样?”凌昭道,“我看过父亲的病案,也只是损了肾经。”
裴师伯意简言赅道:“一是就诊不及时;二是用药无贵材;三是身体本就弱。”
凌昭沉默。
倘若是三夫人、四夫人病了,丫鬟但凡伸手摸出了额头发烫,不出半个时辰郎中必然已经号上脉了。
但一个妾室哪敢这样。若是第一晚高烧能退成低烧,都不会去开口请主家请郎中。
“生病了找郎中看病治病”对一定阶层以上的人才是常识。实际上世上很多人病了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想要请郎中。自己对付对付,能扛过来就没事,抗不过来就是命。
凌家也是金陵豪门,三夫人也不小气,倒不会不给姨娘看病。只是药材也有普通有名贵,大夫开方子之前就晓得该开什么档次的。同样的病搁在杜姨娘和三夫人身上,同一个方子里只怕有好几种药材都要替换。
再一个就是,后宅女子常坐不动,身体自然就虚。
尤其杜姨娘,她本来从三房搬到小院后,过得就是闲散舒服的日子,想赖床就赖床,想午睡就午睡。
这半年来更是站着凌昭的光,吃得发起福来。一胖就懒得动,又不似大家女有许多讲究,许多代代相传的养生之道。
裴师伯诊出来,杜姨娘是肺经、肾经、心经都损了。
儒医常不分家,凌昭也通岐黄之道。只他不可能亲自去给杜姨娘把脉,才把裴师伯带了过来。
但裴师伯把杜姨娘的情况一说,不需要详细解释,他就明白眼下的情况了。
林嘉站在台阶上,看到那两个剪影忽然动了,凌昭似乎看向了她。然后他向她走过来。
林嘉赶紧走下台阶。
走到跟前,才能看清面孔,又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凌九郎的面孔从来都是这样——永远不失风度,又叫人看不出来他的喜怒。偶尔,极偶尔的时候,他才会在她面前露出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