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林嘉到曾家回门,他与她寒暄之后,转身走到垂花门下, 走了四十七步。
每一步, 都有声音在他耳边响如雷——
【她怎地嫁了别人?】
【她怎作了别人得妻?】
到那一刻的时候, 当他再想象着林嘉在他身边的时候, 是没法想象出一个像大伯母孙氏那样的女子压制着、管理着林嘉的。
在那之前,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 大伯母孙氏就是他选择发妻的模板。
孙氏不苛刻,但她严格。
在她的管理下,侍郎府的内宅非常稳定。
大伯父的侍妾们可以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凌昭以前一直觉得这样挺好。
直到把林嘉代入进去。
一想到林嘉会成为这“井井有条”中的一员,就觉得窒息了。
怎么可以让别人那样对待她。
便想想都不能忍受。
他甚至想象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女子在训斥着林嘉。
他看到林嘉跪下了。
那一刹那他浑身有一种须发炸立的感觉。
那一刹那他一步踏进了画面里,挡在了林嘉的身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可他也在一刹那间意识到, 他在对抗的那个面孔模糊的女子是自己的正妻。
他怎么可以为一个旁的女子去对抗自己的正妻?
有违圣人齐家之道。
当他站在曾家的垂花门下的时候,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他想要林嘉。
想要林嘉的念头已经强烈到无法回避无法阻止,是一件他必须做的事。
但他又不能容忍如果林嘉在他的身边, 未来有一个正妻踩在她的头上, 挟着身份的压制,令她全无反抗之力。
这两件事之间的矛盾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那时候他走长达完四十七步的游廊, 站在曾家的垂花门下,对自己说:
【我要娶她为妻。】
她怎可以去作了别人的妻。
她该是我的妻。或许不合适,不完美甚至以从前定下的标准来看是不合格的,但,我想娶她为妻。
那时候年轻的探花郎,这一辈子都照着目标与计划奋斗着努力着,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的探花郎,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件事原来可以大过一切的要求、计划和目标。
这件事就叫作“我想”。
它非是外部的环境和人制定的,它是一个人作为人,真正发自内心里要的。
它就是圣人之道要去灭却的东西。
在过去,凌熙臣以为,只有愚人才无法克制、灭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