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出生起,阿父便寄托厚望,他要为志向奉献此生,不得有私情私欲。在他这里,什么都不得凌驾于国家安危,百姓所愿之上。
在这一刻,他竟有些自疑,从不被他重视的私情,是否也极为重要?
牧衡沉思良久,问她:“大义和私情,哪个让你更想做此事?”
沈婉不明白,认为两种没有冲突,还是认真回答了他。
“没有私情,我不会答应修书;没有大义,我不敢书写。各有各的缘由,都让我难以抛下不做。”
牧衡没再说话,直至走出书阁时,他仰头观望。
寒月守得云开,却不见星象。
第9章 寒月明
十日后,代国拓跋氏治下百姓,被迫将牛羊低价卖出,金银用作繁殖战马,殊不知正中温时书计谋,破坏贸易平衡后,魏国便不再收购代国战马。
拓跋政权悔之晚矣,使得百姓们苦不堪言,民心一再降低。但低价售出的牛羊,魏国却养在了边关。
温时书取代国,需南下说服齐国,使两国暂且修好,牵制赵国。牧衡也需前往边关,与步六孤氏修好。
深冬的边境,潜伏着魏军两万,他们化作百姓屯田,军资来自于卖给齐国战马的金银,只待两边事成,即刻开战。
牧衡将携三百死士抵达代国,距离边境百里时,七香车却倏然而停。
车外也传来宦官声音,“亭侯,泽山到了。”
沈婉不知何故停车,却知泽山为牧衡封地,“泽”冲撞其余公子名讳,因此众人称呼牧衡时,多为山亭侯。
泽山是魏国境内最大封地,足有一千五百户①,自牧衡封爵,便一直由他管辖。乱世中,有战功者,在其国都能封爵,有土地者却寥寥无几,大部分空有其名,没有实权。牧衡之殊荣,令天下侯爵艳羡。
沈婉只当他封地有要事处理,低头跟在身后,并不敢多言。
众人前行不过数十步,牧衡却唤了她。
“沈婉,那日我应你改革,泽山为首,如今已有成效,今日特来验看。若你言可行,不仅巫女之事无忧,魏国也会大力推行。”
沈婉一怔,未想过他会用泽山改革。
一亭不过十里,泽山却是魏国除却平玄,人口最密集之地。
“亭侯都做了什么?”
她不知从何问起,田地间覆盖着皑皑白雪,未曾站在高位见过民情的她想了许久,视线忽明忽暗,最终落在那袭华袍上。
华袍上的金纹,为景星,状如霜月,生于晦朔,助月为明②,象征地位超然。着此服的郎君,没在都城享乐,而是为民起而行之。
沈婉垂眸,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为民者,夜以继日期盼掌权者为民生考虑,到了此刻,心中却难以言喻。那些民愿都出于她手,写前写后她都深信不疑,能为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