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父兄将士们以血肉之躯开拓,鲜卑山谷将经历的一切,当以敬重。”
两人相视许久,牧衡却俯身长拜。
兴平三年十月十二,魏国初雪,她也曾期盼魏军获胜。
那时她担忧父兄,言语里向往魏国,也惧怕魏军失利。
而今赴险将领为她父兄,她将私情搁置,不见女郎该有的脆弱,却忧虑万千黎民,敬重三军将士。
“沈婉,我等该敬的是你。”
沈婉摇头,语气略有慨叹,“是我信亭侯,才会这样想。”
若无他,她并不会有勇气面对这些。
寒风四起,后军帅旗矗立,众人也将奔赴山谷。
在牧衡踏上七香车的霎时,沈婉却拽住了他的大袖。
她很想问问,那日他究竟为何心生歉意,可在他转头的瞬间,却松了手。
牧衡回望她模样,顿下动作。
“沈婉,我在那时,曾一度责怪自己。我能救万民,可你近在我身侧,却让你为我赴险,使你在苦海中挣扎。我心有愧,无言面对你的敬重。”
“我为亭侯,心甘情愿……”
“沈婉。”
牧衡打断了她,抚着六星的手愈发用力,指尖几近泛白。
末了,风中传来他逐渐放缓的音色。
“是我不欲见你痛苦,无关其他。”
第19章 春信至
壬日巳时,魏军前锋终于冲破天堑,山谷尸首遍地,早分不清玄盔银甲,唯存血骸。
血迹鲜艳譬如残梅,征鸿过境,余留声声哀啼。
后军赶到时,竟不敢踏马前进一步。
血腥弥漫天际,令人频频作呕,残肉为浆糊,稍踏一步,连马儿都会惊慌。
火海炼狱,不过如此。
军中将士,无一敢言,皆被眼前景象所惊。
陆凉作为三军主帅先行下马,细观眼前尸首时,握剑的手青筋凸起,良久难言。
他竟在此刻,难以下令行军。无关魏赵,尸海遍野,实在惨不忍睹。没有人生来无心,皆为血肉之躯,就算齐国虎狼之师,尚存人性下,也难以无动于衷。
“之行?何不前进啊?”刘期下辇而行,不知大军为何止步。
可他未能得到回答,传来的是将士们沉重的叹息声。
刘期穿过层层甲卫,满心的疑问在到达山谷口后,尽数吞下。
微动脚下,皆为血泥,就连君王都在颤抖。
刘期想了又想,掩面叹道:“遣人将他们掩埋吧。”
“王上……”陆凉为主帅,触动之下,还是劝道:“万千尸海,掩埋非一日之功,恐会耽误战机,还请王上三思。”
刘期摇头,缓缓蹲下,替眼前士兵阖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