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没有立即进城,而是浑身发颤望向县令,有人张口,却难以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县令怎会不知他们所想,遂道:“魏之国策,以民为本,并非虚言啊……”
他说完,朝着远处高坡伏地跪谢,身后百姓见此也纷纷跪下,宛如魏军入城那日。
只是今日,使他们发颤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感激谢意。
牧衡颔首回应,转身与将士们走向田间。
女郎不知发生何事,闻县令之言,心中略有猜测。
见他走来,问道:“亭侯将粮食分给百姓了?”
“是。”
牧衡垂眸,将她手中麦钐拿下,仔细翻看她掌心。
冬日已过,她的手不再生有冻疮,皲裂的伤口早就好了,却因割麦磨损泛红,颤抖难握。
沈婉欲收回手,却被他拽得更紧。
“亭侯……”
“疼吗?”
他刻意压平声音,望她道:“沈婉,不要再割了,这片麦子,会有人替你割。”
“不疼……”
沈婉下意识地否认,转头才发觉将士们都在割麦。
她想了想,还是道:“可我想做的事,还没做完。”
牧衡松开她,低头紧握麦钐。
“嗯,所以有人会替你。”
他说完走向旁侧,笨拙地学着将士们的动作,收割眼前的麦田。
“亭侯不可!”沈婉与将士们皆惊,欲阻他继续。
将领忙道:“亭侯身份尊贵,怎能做这些,交给我们即可。”
牧衡顿下动作,遂道:“不必阻我。不与民同劳,怎知其苦。”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似有自嘲。
当他俯身时,不知多少阻碍的话落入耳中。
世人敬他身份尊贵,无人念百姓之苦。不是世人的错,而是世道的错。
乱世中,百姓唯求有田可耕,有粮可食。
麦粥难食,使他毕生难忘,如同百姓的苦一般。
那时明白此事,是因为沈婉,而她也是民。
而今割麦尝苦,为她,也为万民。
华袍上景星翻飞,与麦田格格不入,使得城外众人驻足同望。
他们能明白,魏军分粮后定然不够军需,否则也不会割这一片几乎不能食的小麦。
魏军没有屠城,没有迫害百姓,饥荒时将粮食分予他们,甚至诸侯不顾身份,会亲自割麦。
不知谁先泣哭,唤“亭侯”二字,北羌百姓触动不已,在此刻早将自身比作魏民,高呼他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