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下了。”
医者凝着沈婉,踟蹰道:“女郎啊……亭侯生于士族,自幼心苦,在他身上爱恨苦痛皆为错,所以总是少了些人间气,这也是王上最放不下的事。但君臣间,有些话到口齿间,再不负初遇时能畅言。丞相他们不能再知情,他身侧仅有你了……多让他切身体会这炊烟下的挚情挚感,或许有些情能让他不再遮掩的流露,也是好的。”
他说完,转身望向远处炊烟,轻道:“女郎聪慧,想必明白这些。但我曾见过你们自苦,怕你还如往常一样啊……”
沈婉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炊烟落树影,形成水墨色,阡陌处已有村夫扛着锄头欲去田间,他们谈笑怡然,目露期盼。
再寻常不过的场景,竟让她鼻子一酸。
牧衡曾问她百姓心之所向,如今皆是眼前景。
乱世下的安宁,可贵至极,促使此愿成真的人,却还在自苦。
沈婉垂眸,对医者又行一礼。
“多谢先生指教。”
她回到院中,将农具归整到墙根处,净手后才提着饭食走入屋内。
屋中纤尘不染,显然被人收拾过,而那人正坐在案旁,望着案上的七星,面上瞧不出喜悲。
沈婉没有开口劝他,而是跪坐在旁,将七星收起,摆上饭食。
“将士们在西侧开垦荒田,亭侯想去的话,吃过饭食应能赶上农忙,趁着日头不大,能帮着翻些田地。”
牧衡沉默须臾,才缓过神来。
“好,一会就去。”
话音落下,两人没再言语,静默地吃完饭食后,沈婉从行囊中拿出套旧衣递给了他。
“亭侯穿旧衣去田间好些。”
“好。”
他的答复依旧简短,沈婉稍怔了下后,笑中略有些无奈,坐在案旁拿出七星,尝试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感应。
可惜天道真正认可的人,好像只有牧衡,没他在时,七星不会给她任何反应。
“不必这样,我无碍。”
他的声音落在沈婉的头顶,仿佛淬过雪般清冷。
但她仍听得出,这是克制后的音色。
“没有,我应过你要感应的,直到天道给我们指引的那天。”
“沈婉……”
牧衡脊背一僵,望她眉眼中的真诚,竭力敛着情绪。
“让你忧心了。”
他其实不欲透露任何,但沈婉总能极快地感应到,使他所有的情都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