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痛,使他双手震颤,最后无力靠着营帐喘息,在漫天银白下,仿佛回到了泽山雨夜。
君王还在他眼前,女郎就在他身后,狭小的竹屋里,仅有他们三人。
臣子们走出中军,风雪中忽而传来一句话。
“最敬重的人死了,最爱的人只身赴险,他怎能不痛……西关要了他半条命啊。”
话落风止,牧衡抬手拭血,只觉眼角微湿,可惜满掌血污,就连他自己也分不太清,那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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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辰年腊月初五,齐王中计,西关陷落,血染百里,尸首无数,齐军将士皆阵亡。
魏军不曾停留,整军南下直奔都城,齐国北方士族,皆慌乱南逃,攻进王宫时,齐王早不见踪影。
牧衡带兵杀入殿中,在榻间拾起了传国玉玺。
望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心中想着的,仅有刘期。
他强压下这股情绪,抬眸时才发现,储嗣长得何其像刘期年少时,就连性情也如出一辙。
满心苦楚将他瞬间淹没,世间万幸又残忍的事,莫过于能在他人身上,见到已逝之人的身影。
“殿下。”
见他手持玉玺,众人一怔,不敢猜测其意,忙俯身跪地。
储嗣年幼性温,许多事都不通,但他能敏锐地感应到,诸侯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父王。
“亭侯……”
牧衡笑了笑,跪地将玉玺奉上,“愿殿下,不负先王遗愿,早日得取天下,施以仁政,使百姓再不受饥寒之苦,我等愿誓死效忠,助您继承大统。”
储嗣伸手接过,红着眼眶将他扶起,不少老臣看见这一幕,皆潸然泪下。
殿外风雪汹汹,牧衡缓步走出,接到探马来报。
“禀亭侯,丞相东攻,将齐国援军拦下,可惜未曾瞧见齐王身影,应当已经南渡。”
“嗯。”
牧衡望向西南角的殿宇,忽问:“沈婉,她还好吗?”
探马俯身轻道:“丞相接到的军报,就是出自女郎口中。属下来前,未能见到她,但她给亭侯带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