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场人山人海,却几乎听不见说话声。
季弘远府试也是在这里考的,对考场里灰鼠色的一间间号房并不陌生,虫吃鼠咬木板两块,斑驳朱椅一把,就是号房内的所有东西。
他辞别五个虎视眈眈来送考的舅兄,过了兵丁的检查,头也不回拿着号牌往里走。
越走季三郎心底越沉,等走到最里头,看见左悬出恭右悬入敬红色牌子的茅房时,再看看旁边第一个就是自己的号房,没等进去他眼泪唰就下来了。[注]
竟然是臭号!要在臭号里考九天!!
他抽泣一声,附近已经入了号房的考生都心有戚戚,完全理解他这份悲伤。
这次院试,臭号的考生只怕是……唉。
要说蹲号房是学子们一辈子忘不掉的噩梦,那臭号就是这噩梦里的十八层地狱。
眼下倒春寒还稍微好点,要是秋闱乡试时赶上……娘啊,想想那味儿学子们都要窒息。
季弘远流着泪进入号房简单擦拭一番,从考篮里拿出药粉在周围细细撒了,省得被虫吃鼠咬,又将晚上用来包裹试卷的油布铺在木板上,坐下喝一口陆含玉给他准备的醒神酒,这才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外头天也亮了。
负责监考的兵吏开始分发头三天要用的蜡烛和炭火,早饭也很快送过来,俩馒头并一碗带星星点点白油的羊汤。
季弘远趁还没人去茅房,赶紧将陆含玉和陆母特地废了大力气做的猪肉脯拿出来扔汤里,点着炭火把汤加热,将被检查时掰碎的胡饼也扔进去,弄成大杂烩。
然后他把这碗大杂烩就着俩馒头一气干下去了,看得对面比他还瘦的考生目瞪口呆。
那考生才吃了一个馒头就愁得吃不下,汤都没喝,就是平时那考生也未见过有人能吃这么多。
还在臭号旁,就不怕晚些时候闻着味儿吐出来?
季弘远当然怕,所以他打着嗝脱下两层衣裳,从里头脱下薄一些的长衫,又把外头那两层穿回去。
他将脱下来的衣裳堆叠后披在头上,用袖子狠狠在自己鼻前打了个结,鼻梁挺拔就是这么任性。
对面考生恍然大悟,饭也不吃了,手忙脚乱就开始脱衣裳。
对面这么做,季弘远左邻和……左左邻都看见了,赶紧学起来。
等兵吏过来发试题时吓了一跳,这都什么鬼?
一个个蒙着头只露出眼和嘴,倒春寒的日子硬是给兵吏吓出一后背冷汗。
不过他瞧了眼打结最好看的季三郎,再瞅瞅茅房,心里明了,也没多说啥,默默把考题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