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自然省得轻重。
自小到大,他也一直克制,懂得取舍。然那一刻,他就是忍不住,即便当真因此丢了东宫之位,他也要先去寻她问个明白,大不了以后再把那位子抢回来。
原以为见面后,自己会生气,会发火,甚至做出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事。
可等真正见到她,亲眼目睹她蜷缩在火海中,绝望又无助。一滴泪就能在他心头掀起滔天巨浪,叫他肝肠寸断,让他生不如死。
摆脱不掉,又忽视不了,只能小心地、用尽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护在心上。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的狼狈,他还从未有过。
就像今夜,他本是不该来这儿的。内阁们等着向他回话,假公主之事等着他去处理,坤宁宫又虎视眈眈,实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可他还是来了。
不知是分别太久,还是两人险些天人永别,就是想来看看她。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呆坐着看她也是好的。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欢喜又害怕。
可她却一门心思只想离开……
胸口的隐痛逐渐放大,万蚁噬心般,卫旸不自觉咬紧了牙。声音寒凉,像拭过雪的刀锋,“让你留下你便留下,外头的事有我,何须你操心?”
话音未落,他便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宽袖在风中猎猎,气势汹汹,像是要去杀人。
宫人内侍都噤若寒蝉,人都走出去老远,他们也不敢起身。
元曦也颇为迷茫,实在不懂,过去雷厉风行一人,排除异己时从不手软,怎的而今到了生死攸关的当口,反而犹豫起来了?
明明是为他好,还不领情……
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我行我素,什么也不跟她说,她也会累的。
元曦轻叹,心口像破了个洞,寒风直涌而入,她禁不住佝偻,本就清瘦的身子越发显得伶仃。
窃蓝重新拿着蜜饯梅子进来,她也没心情吃,让吹了灯,便大被蒙头睡去。
然这一夜,却注定不能好眠。
午间的噩梦还未消散,元曦躺在榻上辗转,眉头始终紧拧,拧到额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还是睡不安稳。
过往的一幕幕在梦里不断重演,她总是在追一个永远也追不上的影子。连那些难过和心酸,也同过去一样,即使在梦中,也未曾轻饶于她。
元曦不由蜷缩成一团,手不甘地捏着拳,枕边濡湿一片。
恍惚间,似乎有乐曲之声从远处响起。
没有锣鼓的惊天动地,也没有唢呐的激昂强势。是洞箫,清越缥缈,细腻入微,仿佛江南三月间泛着灵气的烟雨,一遍遍徘徊,一遍遍迤逦,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