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他瞧出异样,她忙岔开话题:“太晚了,我困了。”
说完,她便低垂着脑袋,起身要走。然步子还没迈出去,她便意识到了另一件严重的事——睡哪儿?
夜里山路难行,不好赶路。便是真赶回去,这个时辰,宫里也已经下钥,进不去。
住北苑倒是可行,奈何冬日山上闹了雪灾,北苑除了太后和宫人嬷嬷的住处,其余屋舍都在修缮中,住不了人。可若是留宿这间小院,就只有一间卧房,一张床……
元曦不敢继续走,更不敢回头,就一直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任由红晕从耳尖一路蔓延至脖颈,没入领口。
卫旸似早就看穿她的顾虑,但也不慌,犹自不紧不慢地剃着鱼刺。
屋里安静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过了许久,滴漏嘴里才坠下一颗水珠,“滴答”掉入铜壶,打破了沉寂。
卫旸也刚好将最后一块鱼肉咽入腹中,这才终于肯开金口,却是说:“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边说,还边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元曦:“……”
她也是忍到极限,反身抓起桌上的瓷杯就砸过去,却只得一声清脆的“砰”,和屋外某人爽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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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风大,入夜就更是寒冷。
元曦在屋里安置后,贺延年便命人将马车驱来,铺好厚厚的褥子,供卫旸歇息。
他却拒绝了,让人在院子里置了张摇椅,便躺上去,支头继续看来时那本无论如何也翻不完的书,颇有一种“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执拗劲儿。
可这本书却像要跟他作对到底,便是到了眼下,夜深人静,没人再扰他心绪,他依旧没能翻过两页。
五感六识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总往屋子里飘,无论如何也集中不到一块。
忽然,里头传来一声“咚”,像是什么东西落地了。
很轻,卫旸却听得一清二楚,起身推门察看,果然是她把被子踢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卫旸无奈地摇摇头,过去捡起被子。
见她睡相实在不好,都快滚到榻下,他又俯身,一手环在她颈后,一手绕过膝窝,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欲往床榻内侧挪。
小姑娘自幼就没过过好日子,很是畏寒,冬夜入睡总得抱着点什么取暖,大约是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就习惯性地向他靠过来。
抱着他,嘴里还呢喃着:“既白哥哥……”
像从前无数个寒夜,他练完拳回来,小姑娘早靠着木门睡着,人冻得蜷成一团。那时他们穷困潦倒,连最便宜的黑炭都烧不起。屋里便是盖被子,也冷得像个冰窖。